錢嘉樂重傷後有心理陰影 替洪金寶跳崖諗過辭職︱專訪

近期以港產片龍虎武師為題材的電影《武替道》，聚焦於動作片拍攝背後動作特技演員的生涯與困境，亦道出面對香港電影蕭條下，幕後人員的熱血努力與付出。早前香港資深動作指導錢嘉樂接受《香港01》專訪，分享年少以龍虎武師身份入行，於香港電影最光輝的八九十年代經歷，以及近年成為香港動作特技演員公會會長後，為武師謀求權益與培訓新一代的成果。

錢嘉樂入行超過40年，趕上七十年代尾香港動作電影最為光輝的列車，他直言從小到大與胞兄錢小豪感情極好，二人師承大聖劈掛門，亦因兄長加入邵氏成為武打演員，繼而入行龍虎武師：「我哥哥七十年代已經加入邵氏訓練班、未畢業張徹導演已派他做主角。我當時已經沒怎樣讀書，跟著他在清水灣邵氏宿舍居住。」錢嘉樂笑言哥哥見他無心向學，便介紹他到麗的電視成為龍虎武師，第一位跟隨的指導為韓義生：「我們兩兄弟從小到大都做同一件事，我們一起練功夫、一起賽車、他不讀書我亦不讀書，所以他拍戲我也覺得要去拍戲。」

錢嘉樂先後於數家電視台學習成為武師的基本功，後來獲得加入嘉禾電影公司做散工的機會，拍攝《奇謀妙計五福星》及《A計劃》兩部鉅製的機會：「拍攝《奇謀妙計五福星》期間，我被洪金寶親自欽點，叫元彪打電話給我，當時聽到電話心想『元彪？唔好玩啦！』換轉是現在會覺得是詐騙電話！」獲得影壇大哥洪金寶賞識，錢嘉樂受邀加入洪家班到西班牙拍攝《快餐車》。

能夠加入洪家班，錢嘉樂直言等於「武師讀大學」，機會千載難逢，然而他卻表示當時有所猶疑：「我自己都要考慮一下，因為我們都有看《敗家仔》《鬼打鬼》等電影，知道洪家班非常難煞，身邊的前輩都笑言『你入洪家班？我哋夾錢買定輪椅拐杖畀你！』」但錢嘉樂把握當時的機會，希望接受挑戰、更上一層樓，亦因此開眼界。

錢嘉樂效力洪家班長達10年，表示獲益良多、受用終身，然而在拍電影、動作設計外，在洪金寶身上學會做人：「我學到大哥怎樣拍電影，在片場學到技巧以外，更學到大哥如何做人。大哥懂得剪接、掌鏡、打燈、度橋行位，各個範疇皆能，如果他待人不好便難以達成。」至於在洪家班的表現，錢嘉樂表示：「我在洪家班，沒有被洪金寶鬧過！」笑言在元彪、元華、林正英等前輩眼中，看到自己的加入好像看到糖果一樣：「有一個年輕的加入了，以後輪到他『撻』，但其實肯吃虧才能學習，前輩會教許多東西。」日後錢嘉樂籌組錢家班，其中一大原因便是承傳洪家班的精神與親情。

「我以為自己係神、唔會受傷」

在洪家班10年歷程中，錢嘉樂為洪金寶的作品搏到盡，笑言5年已累積到15年的經驗：「我17歲入洪家班，之前從未受過傷，所以高難度動作由我一手包辦。」續指：「開始的一年半載，我以為自己是神，不會受傷。被車撞、從幾層樓跳下來都沒事。」然而他表示一次受傷令「神話破滅」，錢嘉樂憶述拍攝《龍的心》期間受傷經過：「我曾經試過清水灣百佳三樓撞玻璃跳出來，直接落地！本來中間有好多步驟，經檐篷、車頂才落地，但我跳得太出直接落地，入了醫院。」

經過首次意外嚴重受傷後，為錢嘉樂造成一定心理陰影，影響拍攝《東方禿鷹》的另一項替身工作。錢嘉樂憶述演出《東方禿鷹》的小角色外，自己亦兼任幾個高危動作的替身，其中亦要為洪金寶跳懸崖一幕替身：「當時我剛受傷，本來只是去探班，突然大哥說要人替身跳懸崖，元華更說我跳得最好。」錢嘉樂表示當時仍記得清水灣受傷的痛楚，於是等待拍攝跳軍車期間，一直想象發生不同意外的痛楚：「跳軍車都一樣，起跳時望著地面，因為軍車在動，跳出去有三分一時間都望著地面，我就要面對這件事。」最後錢嘉樂憑着加入洪家班時的初心，沒有選擇放棄，全心全意完成洪金寶理想中的光影。

《東方禿鷹》嚴重燒傷

在拍攝《東方禿鷹》跳崖前，錢嘉樂亦遇到生涯內最凶險的受傷經歷，遭汽油彈爆炸至全身燒傷。劇情中，錢嘉樂飾演游擊隊成員之一，與洪金寶、袁和平、高麗虹等一同抵抗越共部隊，期間亦要為高危爆破擔任替身：「因為人生路不熟，加上爆破師亦是菲律賓人（電影於菲律賓取景），在時機上出錯。」錢嘉樂解釋指，洪金寶拍攝時會先引爆粉彈、再引爆氣油彈造成火球效果，經過兩次時機上的差錯，以為語言障礙，第三次拍攝時便發生意外：「第三次拍攝，洪金寶大哥仍說時間點太晚、要快一點，亦因為大哥極具名氣，可能令那位菲律賓爆破師緊張，剛好數一二三時，我尚未起跳，氣油彈已經引爆，我亦於火海中翻身墮進水中。」錢嘉樂形容全身皮膚燒傷，皮膚更在救援時即時脫落。

由於《東方禿鷹》拍攝意外被香港媒體報道，錢嘉樂的兄長錢小豪與母親便乘夜搭飛機抵達馬尼拉探望。錢嘉樂形容傷勢嚴重得面部需要開刀、頭部腫脹一倍、頸部亦長出水泡，而母親走入病房一刻亦令他畢生難忘，受訪時更一度哽咽：「小豪先入病房，因為他拍慣電影，所以有心理準備。然後媽媽進來時給我較強烈的感覺，我入行這麼久，也沒有讓媽媽知道我在做甚麼。我看到媽媽，強顏歡笑的樣子，心想糟了，在這副德性時被她看到！」當時錢嘉樂心中答應自己，日後不論受傷或發生任何事，也不希望讓母親知道。

創《車手》絕技8000轉2米車

承傳洪家班的精神與親情，錢嘉樂在爾冬陞導演鼓勵下創立「錢家班」，早期重要作品包括鄭保瑞警匪賽車電影《車手》。鄭保瑞拍攝《車手》的成本不高，難以與《頭文字D》甚至荷里活電影《狂野時速》（Fast and Furious）相提並論，於是激發錢嘉樂創出絕技：「《車手》當時我剛剛開始玩飄移及組成錢家班，因為沒有錢拍，所以先創作反派的絕招。」同時運用觀塘後巷的地型，讓反派擺脫警察追捕：「在後巷追捕時，他能夠轉一個沒有人能轉到的彎角，我突然間有靈感，利用飄移轉彎，成為反派的8000轉2米車。」而該招絕技亦為整部《車手》作品定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