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選｜驅逐3%人口出境？　特朗普的美國將自顧不暇

對於特朗普（Donald Trump）的潛在第二總統任期，美國國外的焦點都放在美國民主體制、向全球大增關稅、俄烏戰爭政策等議題之上。但美國政治往往聚焦國內議題，而除了總統其實也控制不了太多的經濟問題，以及解決權在國會之手的婦女墮胎權問題之外，外來移民問題是美國選民的關注重點，也是特朗普解決國內問題的核心－－無論是住屋短缺還是罪案頻生，無論是援烏撥款還是選舉投票是否公正，特朗普陣營全都把它們與外來移民扯上關係。

除了向全世界加徵10％至20％關稅、向中國加徵60％關稅的主張之外，特朗普在競選過程中最堅定不移的政策方向就是要對付非法移民的問題。這不只是要阻止更多的非法移民進入美國－－特朗普承諾將會落實「逗留在墨西哥」的政策，並重新實施其2017年試圖執行最後卻被法院攔下的「穆斯林入境禁令」－－更是要把原本就在美國的至少1100萬非法移民趕出美國。

共和黨陣營長年宣傳外來移民威脅，加上近年像德州（Texas）等共和黨邊境大州將移民用大巴直送美國等民主黨大城，美國民眾「恐外」情緒高漲。根據本年9月的一個蓋索普（Ipsos）民調，高達54％的美國受訪者支持特朗普「大規模驅逐非法移民」的做法。

在這樣的民意之下，賀錦麗（Kamala Harris）的移民議題宣傳，已不再像以往的民主黨傳統一樣去談給予在美非法移民入籍之路，而是去批評特朗普本年初叫停兩黨邊境移民法案，指他阻止拜登（Joe Biden）當局以立法方式收緊移民管制，好讓他可以利用移民問題去作為競選主題。

沒有公民身份的美國人？

在美國，非法移民其實早已經是社會和經濟結構的一部份，要將這相當於3％美國人口的民眾趕走，將會引來嚴動動蕩。

這一群移民其實有接近八成已在美國定居超過十年，總納稅額達1000億美元。他們雖然沒有公民身份，卻實際上變成了美國人。而且，他們在美國生兒育女，子女由於在美國出身都有美國公民身份，總人數高達440萬。特朗普的政策無異於將這數百萬的美國人的父母趕到其他國家。

在執行上，大規模驅逐出境的政策也是困難重重。聯邦政府首先是認定並拘留這些人，然後再審視是否要囚禁他們，繼而再要經過法律程序去決定他們是不是真的能合法地被驅逐出境，最後才真的把他們驅逐。根據智庫美國移民委員會（American Immigration Council）的估計，如果要一次過將1100萬人驅逐出境，將要1390億美元的開支。

錢的問題是小，可行性是大。特朗普首屆任期內在特定地點執行的小規模驅逐非法移民行動就曾導致小社區出現大亂，例如2018年4月在田納西州一個三萬人小城的行動，就導致當地500多個學生突然失蹤，連特朗普的支持者也表明反對相關政策，最終被拘留的非法移民很多也沒有被驅逐出境。

特朗普副手萬斯（J.D. Vance）也不敢以「一次過」趕走1100萬非法移民作為其政治宣傳，只稱每年趕走100萬人是可行的政策。根據美國移民委員會的估計，如果分十年進行將所有非法移民驅逐出境的話，總花費將高9679億美元。

經濟衝擊嚴重

而且，非法移民本身是美國各行各業不能或缺的勞動力，九成人處於工作年齡。美國建造業、農業有超過一成工作崗位由非法移民擔任，餐飲酒店業有過百萬僱員是非法移民。失去這一群勞動人口將會推高美國通脹，長遠傷害美國的經濟產值－－美國移民委員會認為這將會使美國GDP減少4.2%至6.8%。

這種經濟影響，在各州都有例子。例如在2023年，佛羅里達州通過立法，禁止25人以上私人企業聘用非法移民；根據佛羅里達州政策研究所（Florida Policy Institute）的數據，該立法生效一年之後，建造業、農業、餐廳勞動力嚴重短缺，全州經濟損失達126億美元，相當於佛州經濟產值的1％。

除了經濟衝擊之外，美國聯邦政府並沒有足夠人力去執行大規模驅逐非法移民的政策，而且聯邦政府的執法也需要地方政府配合，以及其非法移民遣返地的對象國家願意接收被驅逐出境的人。

動用軍隊驅逐移民？

查找過去30年的數字，其實驅逐最多難民出境的政府並非靠反移民議題爭議的特朗普首屆任期，而是奧巴馬（Barack Obama）。奧巴馬的成功，主要是在於其最高調的移民政策主張就是要讓未成年被帶到美國的非法移民可以有入籍美國的途徑，使他得到支持移民的印象。在驅逐非法移民的執法上，奧巴馬一方面得到各州民主黨政府的低調配合，另一方面也得到共和黨地方政府的支持。

相反，特朗普擺明車馬打「反移民」，反而引起民主黨反彈，各地政府紛紛拒絕與美國移民及海關執法局（ICE）合作。移民問題的政治化，反而讓針對非法移民的執法行動更難進行。若然特朗普再掌白宮，他所要面對的問題也將同之前一樣。

面對執行上的困難，特朗普表明將會動用1798年的《外國敵人法》（Alien Ememies Act），容許聯邦政府將14歲以上的「敵對國家」男性拘捕並驅逐出境。如果有地方政府不配合，特朗普甚至可能會動用他在2020年弗洛伊德（George Floyd）示威騷亂期間已想動用的1807年《反叛亂法》（Insurrection Act），以各州不守美國法律為由動用軍隊在美國國內驅逐移民，踩過美軍不在美國境內對付美國人民的政治紅線。

特朗普2017年剛上任時試圖落實「穆斯林入境禁令」之時，就曾引爆重大示威。如果要在全國範圍拘捕早已在不同社區紮根、有數百萬美國公民子女的非法移民人口，甚至不理各州政府反對而試圖動員軍隊執法，美國很可能會陷入比2020年更嚴重的社會動蕩之中。

樂觀的人傾向認為，正如特朗普上屆要求墨西哥出資為美國興建邊境圍牆的失敗一般，特朗普到最後若非無能就是無意去執行大規模驅逐非法移民這個比興建邊境圍牆激進得多的政策。然而，跟上屆任期不同，特朗普這次回朝早有計劃以MAGA派共和黨人全面接管聯邦政府各部門，避免再受傳統建制人物阻礙施政。特朗普兌現主要競選承諾的阻力將比以往任何時間都要低。

特朗普如果真的勝出了這場選舉，而且真的執行驅逐3％美國人口出境的政策的話，恐怕美國將會陷入自顧不暇的混亂當中，特朗普也將失去在國際舞台上大展拳腳的政治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