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山登山手記|終點就在眼前放棄攻頂:一次不完美但珍貴的旅程

撰文:陳旭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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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富士山開山前,已引來不少討論。先是日本政府限制每日登山人數、要求繳交入山費用等等;至7月初開山後,不少遊客湧上這座日本神山,卻接連出現不幸意外。
記者剛好在上周開山初期,便與同伴抵日攀登富士山,不過最後在安全考慮下放棄登頂。日本經常被稱為港人「第二個鄉下」,相信也有不少人對登富士山抱有興趣及好奇之心,記者就在這篇文以第一身角度,分享這次登山經過與心得,以及事前的準備工夫。

記者登山日為7月7日,經山梨縣側的吉田線從五合目上山,所幸天氣不錯。

記者登山日是7月7日(星期日),是開山最初幾天,是最近接連發生意外前夕。雖然網上有很多關於登山的準備須知及資料等等,不過記者希望用個人角度再分享多一點,也嘗試讓大家了解一下,登上富士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攀登富士山,大多由2305米的五合目開始,到山頂的3776米,總上升高度為1400多米,驟眼看似乎不算太誇張,但其實攀升高度比香港最高峰大帽山(約海拔957米高)還要高出500米。我們參加一個名叫Sunshine Tour的本地團,包含從東京來往五合目的巴士車票、山小屋上的食宿以及下山後到靜岡一個溫泉稍作休息。

日本有專門評估氣象的網站,為富士山的天氣給予登山評級(A為最佳、C為最差),當時一連十多日都為最低評級的「C」,官方解釋是「大風或大雨,不適應登山」,不過當日天朗氣清,完全沒有下雨跡象,在五合目時也不算太大風。

大多數人會從五合目開始登山,也有些人會選擇從山腳開始,並在五合目住一晚。

早前有港人在富士山上遇險,被香港人救回一命登上日本新聞。《01體育》早前亦訪問過幫忙救人的香港登山領隊登山領隊Hiro Cheung,對方表示經觀察,登山者其實大多都準備充足,並非外界批評般「貿貿然上山」。

該篇新聞的登山路線是「富士宮」,記者今次走的,是最熱門也最容易的「吉田線」,一路上聽到不少廣東話及國語,兩者約佔全數人七成。

如Hiro所言,港人也好、台灣人也好,大部分在裝備上都準備充足,不少登山者亦正值壯年,只有極少數或年紀較大,需要導遊輪流幫忙;比較有趣的是,不少西方面孔的登山者都穿得比較輕便,有些甚至穿得像到超級市場一樣,也不覺得他們有任何辛苦及不適。

登山時太陽有多「毒」,連電話都能輕易影到。

記者經驗分享:

適合的登山裝備十分重要(包括保暖、防曬、防風)
體力不自信者,更推薦專業登山杖而非金剛杖
預約山小屋可考慮參加當地旅行團,若遇惡劣天氣或能全額退款
時常留意自身及同伴健康狀況
別對山小屋休息環境有太大期望,前一天必須充分休息準備

記者登山當日天氣良好,在猛烈陽光下,氣溫一直較為炎熱,開始登山時氣溫約為25至30度。一行人正午12時從五合目開始登山,到八合目時約為六時半,開始入夜加上高度提升不少,體感溫度急速下降,登山者事前亦應帶領足夠的保暖衣物。

到此高度時風勢亦突然變得強勁,有時大風吹至人腳步不穩,甚有香港八號風球感覺,還會伴隨不少沙石,記者當時未換上長袖外套,不時像被鞭打一樣。

登山路上其實一路都有不少飲食物資補充,這方面不用太大擔心,順帶一提,在七合目山小屋購買的一個合味道杯麵,應該是記者此生吃過最好食一個。

沿途山小屋都會售賣杯麵,盛惠600日圓(約30港元)一個,但身體疲累時吃上一個,頓覺是人間美食。

早前連串慘劇,為今年富士山開山蒙上一陣沉重陰影。前文說過記者一行人最終因健康考量而放棄登頂,翌日便從新聞中看到噩耗,其實也頗為慶幸整個隊伍沒有因為「爭少少」而勉強自己。

走至七合目中段,一名朋友已開始感到不適,體力大幅下降同時,其嘴唇更變成紫色及淡白,但最後仍堅持行到位於八合目、海拔3250米的山小屋「元祖屋」。

山小屋的晚飯算是豐盛,有一盤熱騰騰的咖喱炸雞飯(但炸雞是凍的),一杯啫喱、一支綠茶及一包福神漬醃菜,還有一盒壽司當早餐。吃完後,所有人都會很快就寢,以準備凌晨攻頂。

走到八合目的山小屋時,大家基本上都已筋疲力盡。

不肯定是否所有山小屋都是如此,不過該處的睡覺空間其實頗為惡劣:每人會有一個睡袋及薄毯,還有一個硬如石頭、用膠袋包住的細小枕頭,以及非常狹窄的室內空間,在氧氣本就稀薄的八合目處,無疑令人難以入睡。

當時記者與朋友一行四人,全數都無法入睡,在床上輾轉反側數小時,記者因而選擇到大堂處坐到天亮,當時亦有其他類似情況的登山客;由於無法洗澡,登山時遺留下的汗水,即使用濕紙巾多次擦拭亦無法清洗乾淨,睡在用膠袋包住的枕頭時十分難受。

當然,記者不是想抱怨山屋環境惡劣云云,也明白在高山上有一間小屋休息已是十分難得,當時元祖屋的職員也十分友善及熱心幫忙。所以記者是想要跟大家說,山上的環境跟山下絕對不一樣,所以登山前一定要保證充足休息,才能有足夠的體能來完成整趟行程。

由於入睡前,友人的情況便已不太樂觀,記者本人亦出現些許高山反應,例如頭痛、發冷等。粗略地上網查詢後,得知高山症其實能引致嚴重後果,雖然從症狀來看,友人應不是致死率最高的高山腦水腫(HACE),但趁情況未惡化之前,盡早下山應是最佳選擇。

登上八合目其實已相當疲憊。

至攻頂時間快要到達之前,其中一名同伴下床時表示頭痛欲裂,更出現嘔吐、狂咳等症狀。這時記者與另外兩名同伴商討,決定放棄攻頂,亦在詢問山小屋職員後,得知門外便能觀看「御來光」,因此一致決定在門外看完日出後,便馬上出發下山,希望降低海拔後,能紓緩該名友人不適狀況。

到達八合目其實已相當辛苦,因為從海拔3000米開始,氧氣只剩下平地的七成左右,有其中一名同伴表示,當看到入住的山小屋就在眼前時,感動得「差啲喊」;終點近在眼前,要放棄並不容易,但另一人也很果斷地表示:「好過佢死喺上面啊。」

登山總會伴隨無奈,有時候退出比堅持更需要勇氣。

在山小屋職員建議下,友人嘔吐後作少量進食,並不時到屋外吸入氧氣,其身體狀況逐漸好轉,天亮下山後亦迅速回復正常,這次富士山之旅終在一次不完美的過程中完結。對比起上山需要用超過6小時,下山走另一條路大概3小時左右,對體力要求亦輕鬆很多,但若平時缺乏運動,股四頭肌負荷應會很大,也需要留意滑倒。

其實記者登山之時,富士山頂仍未完全開放,大鳥居、劍峰、郵局等都無法前往,所以能否登頂,對我們來說只是一種心理上的「意義」。

當時山屋內還有一名從美國來的登山客,亦因不適而嘔吐,但他看起來仍十分精神,更跟我們表示會堅持登頂:「我坐20多個小時飛機到這裏,原因只有一個。」最後這名美國登山客有否成功,大家不得而知,但至少我們可以記住一件事——我們從香港飛往東京只需4小時,今次不行便留待下次吧,不需要為此賠上自己寶貴性命。

當天的御來光剛好被雲層阻擋,但能從下方的山中湖窺見其面貌,這種不完美的美麗,也算是今趟旅程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