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富士山救人香港登山領隊 從死亡邊緣拯救萍水相逢香港行山客

撰文:顏銘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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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士山上,香港人救香港人。
香港登山領隊Hiro Cheung在7月10日帶團由富士宮線登日本最高峰富士山,下午在海拔3460米高九合目的山屋得悉有港人抽筋,前往援助,發現對方情況比想像中嚴重,已失溫躺在山路上,手腳動彈不得,意識微弱。在惡劣如香港10號風球的天氣下,Hiro與一位任職消防員的團友以及一名山屋職員合力,將那位港人搬上山屋。他感嘆若果當時沒有主動趕去援助,那人恐怕凶多吉少。
Hiro表示當日下午3時至5時天氣急劇轉壞,剛好那傷者抽筋難以趕去山屋避風,才出現如此嚴重的事故。對於網民批評登山意外者不自量力,他表示那位傷者一行4人結伴上山,正值壯年,裝備完善,有準備好行程計劃,而且求救部署亦得當,故才能獲救脫險。

香港登山領隊Hiro Cheung(圖)在7月10日帶團登富士山,在九合目救了一位低溫症、動彈不得的香港登山客。(受訪者提供)

日本電視台報道,在7月10日晚,有一位38歲香港男子登富士山期間患低溫症,被救入九合目的萬年雪山莊,及後情況好轉,翌日自行落山。香港登山領隊Hiro那天剛好帶團登富士山,上到萬年雪山莊休息,得聞有其他港人登山不適,他是第一個趕往救助那低溫症登山客的人。

位於富士山富士宮線九合目的萬年雪山莊。(受訪者提供)

Hiro的團隊當日早上10時半開始登山,大約下午4時15分全員抵達萬年雪山莊。事發前,他在途中遇過傷者一行4人,他們都有交流登山心得。在八合目相遇後,Hiro的團隊早一步往上攀,也早一步到九合目。下午5時10分左右,Hiro見到3名女登山客來到萬年雪山莊,其中兩人是傷者的隊友,她們有輕微低溫症狀。她們暖一暖身子後,其中一人表示還有兩名男隊友正行上來,其中一名男隊友抽筋。

Hiro表示一開始未意識到嚴重性,他說:「她純粹表示有一個山友抽筋,暫時行不到,另一個山友就陪他休息。」但他見天色漸晚,而且外面的風速升到秒速30米,即時速超過100公里。他續說:「即是差不多10號風球。我覺得不對勁,那兩個人還未上到來,其中一個有抽筋。我下意識就跟團友說不打緊,我落去幫一幫手。」

Hiro表示行到七合目的天氣仍不錯。(受訪者提供)
由八合目上九合目的路上,天氣急速惡化。(受訪者提供)

Hiro沒有帶太多裝備出去,以為最多去到扶一扶傷者,或者幫他揹背囊。出到山屋外,雨勢不大,但仍吹烈風。沿山路向下行150米,見到一人坐在一塊岩石後避風,意識清醒,他憶述:「(那人)直接表示叫救命,另外有個朋友倒臥地上。我再望遠少少,大約就在15米距離之外,最嚴重的傷者就躺在登山道上。」

Hiro趕過來,發現那倒地傷者尚有意識,能夠回答姓名,但全身動彈不得,連舉高手及轉頭也做不到。Hiro說:「他的低溫症嚴重,他告訴我走不動,沒有力氣,兩隻腳很痛,因為抽筋,而且很冷。」

Hiro帶團由八合目上九合目期間,山路已被雲霧封鎖。(受訪者提供)
Hiro發現天氣變差得快,已經叫狀態好的團友先行上山屋,他陪伴最慢的團友行,在下午4時許抵達山屋。安頓好自己的團友後,Hiro在5時許出山屋救人。(受訪者提供)

若果來遲一點,那名傷者是否有性命危險,Hiro說:「其實我見到他的時候都好『抆』,都不需要什麼隱瞞,他當時的情況……已經控制不到全身肌肉,其實反應已經很微弱。」

最初,Hiro跟傷者的朋友一起,嘗試將傷者搬運上山屋,但行了30米,那位傷者朋友也力竭了。他只好用手機向山屋的團友求救,請山屋派人來幫助,但山屋表示無能為力,他們不會派員工冒險在惡劣天氣下救人。幸好Hiro的其中一位團友是消防員,自告奮勇下來幫忙。

Hiro與消防員團友先把行到路的傷者朋友送回山屋,而很幸運地,有位山屋職員願意跟Hiro及消防員團友再落去救人,「我叫他二當家,跟我很熟絡的,請纓幫忙。如是者,我們3人落去再將躺在地上的那位,慢慢一路移動上來」。試過一個人拖,又試過兩個人夾,又試過抬,他們用盡不用方式搬運傷者,「其實都是行幾步、跌一跌」。在崎嶇的山路加上惡劣天氣下,他們在晚上7時15分左右抵達山屋,離發現傷者那刻已相隔1小時45分鐘。

「始終我們位處3460米高,都會有高反(高山反應),空氣比較稀薄,以我們的能力,只可以幫他一路一路上去,不可以完全盡力,否則我們都會出現問題。」Hiro說:「上到山屋已經放下心頭大石,但前期比較困難,我都沒有百分百信心可以帶到他上山屋。」

38歲香港男子行富士山遇低溫症 電視台直擊救援時刻:佢抽筋呀

日本電視台NTV的片段影到,在7月10日晚上,一位香港男子在兩人扶持下上到九合目的山屋。(網上片段截圖)
那名香港男子被救到山屋,片段中聽到不少人用廣東話說話。(網上片段截圖)

入到山屋,他們安排傷者坐在地上,馬上為他脫去濕透的衣服,換上乾的保暖衣物,再蓋毛巾,又給他喝暖水,還有暖水樽去溫暖他的手腳。Hiro表示:「(傷者)當時是不斷表示想睡覺,意識有少許模糊,但我們鼓勵他,他的朋友也一直跟他聊天,其實他的意志一直很強,十分合作,有做的,有一起幫忙。」大約1小時後,傷者回復清醒,開始說到句子,血含氧量亦由最初的80升到92。經過一晚休息後,傷者翌日已經可以與朋友自行落山,安全回到五合目。

有人餵上熱飲。(網上片段截圖)
另一日本電視台SBS新聞的片段亦影到救人的時刻。(網上片段截圖)
其他人為該男子蓋上毛毯保暖。(網上片段截圖)

Hiro有豐富的登山領隊經驗,只是富士山已經上過19次。他留意到,有網民批評傷者行山不自量力,但據他觀察,傷者一行4人結伴同行,準備充足,有足夠的保暖裝備,而且做好行程計劃,並非貿貿然上山,只是人類始終敵不過變化萬千的大自然。

「由(7月10日下午)3時至5時,那段時間的天氣變得很差,差的程度超出任何預測。」他說:「比香港的10號風球再強一點,最大問題是夾雜了雨,那一刻下了一場很大的雨。」在那種天氣,任何防水裝備也沒有效用。

Hiro慶幸他的團隊早一步到達九合目山屋,但傷者一行人就遇到正最壞的天氣。在那個環境,應該要盡快到山屋避風避雨,但偏偏那時候傷者抽筋,無法前進,「只是真的遇到一個他們處理不到的惡劣天氣」。

不過,Hiro讚賞傷者一行人作出了最好的求救決定,避免最壞的結果。「最差的情況不是一個人,如果死,其實是兩個人死,因為他朋友一路在陪伴他。其實他們已經安排得好好,先找了兩個最弱、女孩子上來求救,兩個女孩子頂住上到來山屋,告訴我們發生了這件事。幸運地,大家都是香港人,我自己有能力落到去幫助他們。」

Hiro表示,以他一人之力相信救不到傷者回山屋,慶幸他的團隊有消防員,後者又樂意幫忙,而且山屋最終亦派了「二當家」下來,所以在多個幸運加上傷者團隊做對決定,才令到這宗意外沒有走向更差的結局。「我一定要讚他們4個,是他們4個救到自己。因為他們派了兩個女孩子上來,而不是因為要共同進退,3個人死守在一個行不動的朋友身邊。如果他們那樣選擇,可能是4個(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