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保瑞專訪|8萬8拍出首部作品︰冇錢就用其他方法尋找自己味道
《第四十七屆香港國際電影節》(HKIFF47)焦點影人,是香港導演鄭保瑞,大會以暗黑暴力美學作形容,「暴力本身就不是美學,它就是一種力量,令人受傷令人痛的感覺。」鄭保瑞說。自小從澳門移居香港,19歲進入電影圈,入行初期由場記做起,更先後跟隨林嶺東、劉偉強、馬偉豪、葉偉信、杜琪峯等香港著名導演,而今次電影節為他挑選的十部作品,就由1999年首次編導數碼影片《第一百日》講起。
8萬8起貨的處男導演作
在鄭保瑞眼中,個人第一部電影《第一百日》其實不算是一部作品,只是一個習作。「就是種嘗試,花了半年籌備,搵人肯花8萬8作資金,5日內拍完,印象中當時林雅詩只收了6000元,周子駒好似得2、3000元。」製作冇錢,做後期更加冇錢,連租剪接房都只夠租兩日,為節省時間,要在家中預剪一次。「首先將所有DV過落VHS(錄影帶),再去鴨寮街買兩部錄影機在家中自己剪一次,剪了個大約版本才入剪接室剪。」戲中很多街景都是沒申請偷拍得來,都是靠一啖火去拍。「最後在灣仔戲院上了幾場,票房收3萬7千幾,都不是為票房,純粹上過戲院,日後賣片會好一點。」
冇錢呈現「大頭怪嬰」反成經典
試了幾部作品,鄭保瑞自覺拍氣氛電影比較手到拿來,於是2001便拍下一部恐佈電影《恐怖熱線之大頭怪嬰》,當時劇本創作還包括《飯戲攻心》導演陳詠燊。「加上那個時期大家愛鬼片,又可以賣到去其他地方,於是嘗試拍。陳詠燊幫我寫劇本,去到臨開機前都不斷改故仔。」
這部《大頭怪嬰》最大特色是全片都冇見過「大頭怪嬰」的真身,當時都有不少影評認為是一種留白的呈現手法,令觀眾自行幻想,效果比血淋淋呈現更恐怖。說起來似苦心經營,實情都是苦心經營,但苦在沒錢經營才出此「下策」。「唔係特意冇大頭怪嬰出現,係冇錢做,當時想了很久可以怎樣呈現,甚至有叫道具做一個大頭怪嬰模型,但都係唔見得人,於是索性唔出,用一幅畫表達就算。我寧願觀眾睇唔到幻想更大,否則處理不好,影響更壞。記得當年首映吳君如都有來看,睇完第一句就話︰『唓!呃我嘅都冇大頭怪嬰!』」多年後,創作的缺憾變了成就,「香港電影最有趣地方就係你冇錢,就要用其他方法去做,尋找自己的味道。」
《愛‧作戰》紀錄陳奕迅的感情難關?
《大頭怪嬰》的成功,令鄭保瑞繼續拍了幾部恐怖片,但自覺都是靠氣氛掩飾劇本的不足,2004年把心一橫,決定去嘗試拍一部劇情片,還要挑戰動作片的《愛‧作戰》。表面是警匪動作,其實內裡是感情上的一份戰役,戲中以兩對情侶作對比,陳奕迅與周勵淇是都市人的戀愛,為愛我夠不夠而爭吵。而王志文與秦海璐是一對賊公賊婆,每日槍林彈雨打生打死就是為生活。
其中鄭保瑞特別感謝陳奕迅的參與,感謝他交出當時的情感感受到戲內。「當時我跟Eason都經歷緊一個感情關口,即是跟女朋友都好一段時間,愛又愛完,開始慢慢放大互相的缺點,下一步就去到是否結婚,不結就婚,因為大家都經歷當中,所以Eason看完劇本就話明我想講乜。」戲中兩對情侶四個人物,那種才是愛?而那時候,鄭保瑞已跟過林嶺東「學藝」,對動作片有一份見解,現時被稱為暴力美學,他就不太認同。「我秉承林嶺東暴力的處理,暴力本身就不是美學,它就是一種力量,令人受傷令人痛的感覺,盡量還原這份痛。」
重新學習的《意外》
拍了幾部口味濃厚的作品,一個機會膽粗粗去拍改編日本漫畫的《軍雞》,不過就是這一步,令自己感覺到能力見底。「哪怕你手執的是自己最喜歡的漫畫,就是能力不足去將它拍好,真真正正去正視自己的能力。」知道不足,便要補救,然後杜琪峯主理的銀河映像為他開了一扇門。「他願意花很多時間去成就部戲,當時我年幾以來一頁劇本都未有,就算有都不是好實在的東西,直到後來杜生逼我開工說︰『唔得,你要行出來,如果你文字上找不到,你嘗試拍住搵!」所講的就是踏入銀河的首部作品《意外》。
很少監製在你甚麼都冇的時候,就叫你開工,只有杜頂峯。「事實上,我拍了3日便要停工,要改成個故事,拍到一半再停,要想想個故事走向,我記得當年兩位主角古天樂、任賢齊期間都拍了她幾部戲,但我都仲未拍完,可見我的任性只能在銀河映像發生。」
杜Sir除了鬧,除了爆粗,原來都會用一份無奈去處理你的不足。「記得到最後剪片時,我跟游乃海已經剪了好幾個版本,到最後交了一個版本給杜生看,他看後的評語是︰『我覺得唔係咁樣,不過如果你兩個認為係,咁我認!』講到咁,我點樣好?」後來這版本再給師父林嶺東看,看完罵足半個鐘︰「佢一句︰『你好驚死喎,我見到你鏡頭是All Cover,所有鏡頭都大包圍拍晒,你好冇膽量,你同戲中個古天樂冇分別!』」最後再交予剪接大師David Richardson操刀,終於有感覺,終於有外形出來,而這版本給杜Sir再看,未到一半已表示︰「係呢種感覺。」
一個學習,終身受用,甚至將你自以為已熟悉的學問,推土重來。近年鄭保瑞執導作減少,也是因為了解多了。「你愈認識得多,你愈覺得電影不簡單,創作過程會慢下來,會不停反問自己係咪度盡了?係咪仲有得發展。」而這個學習經驗,也讓他當上監製,不過說到底,監製只是一份傳承的工作,「監製不是我職業,我職業是導演。」鄭保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