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經評論】中國金融環境已變 易綱不是另一個「周小川」
1月15日,中美第一階段經貿協議在白宮簽署,在中國副總理、中美全面經濟對話中方牽頭人劉鶴的背後,是已經參與中美貿易談判近一年的中國央行行長易綱。在該份協議簽署後,易綱參與談判的中國金融服務部分被國內輿論認為是「喪權條約」最有代表性的章節之一。
在結束了15年的「周小川時代」後,易綱甫一上任,就趕上了中美貿易摩擦,在其2年任期內,有一半的時間都是跟隨劉鶴參與經貿談判。
相比其前任周小川的傳奇落幕,易綱從接任央行行長之時就被稱之為「意外」的人事安排。固然,在周小川把守中國貨幣閘門15年之久,操盤中國金融體制改革之後,易綱註定難以像他的前任周小川一樣具有如此鮮明的「改革者」形象。除卻周易二人的個人風格迥異,其實也是中國金融環境已大不同。而需要指出的是,易綱所面臨的挑戰並不輕鬆。
「另一個周小川」?
「千招萬招,管不住貨幣都是無用之招」、「不能讓老百姓手中的票子變『毛』了,不值錢了」。2019年12月1日,易綱在中共黨刊《求是》雜誌刊發文章時如此寫道,外界注意到,這其實是其前任周小川的原話。而事實上,易綱似乎並不避諱被打上「周小川繼承者」的標籤。
2018年3月19日,中國全國兩會時,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克強提名易綱為中國人民銀行行長的表決通過,彼時外界即有這樣一種聲音:央行需要另外一個「周小川」。
從易綱的履歷來看,他的閲歷頗為單純,在進入央行體系之前,易綱先後在美國、中國國內大學執教,進入央行體系之後也是從貨幣政策司輾轉國家外匯管理局,既沒有執掌國有大行的經驗也沒有在財金部門獨當一面的分量,甚至連中央委員,也只是個候補的。因此,外界猜測易綱最終在那麼多金融猛人之中脱穎而出最大的可能就是其從周小川的助理一路做到副手,兩人密切配合的時間很長,最能延續周小川的「道路」,為中國金融改革無縫連接。
也正是基於這樣的人事安排邏輯,外界認為易綱不過是沿着周小川鋪好的「路」前進,而忽略了易綱所面臨的新「挑戰」。
易綱不只是「繼承者」
周小川時代是中國經濟快速成長造成的過熱壓力,與全球金融風險不斷「撞擊」中國大門的時代。置身中國經濟上升期與國內金融轉型期,周小川有那樣的動力與魄力為中國的金融改革開疆闢土,他能以理想主義追求與務實温和的方式從銀行重組到利率市場化再到人民幣國際化,在特殊體制下,一路乘風破浪成為中國金融改革的探路先鋒。
一定程度上說,周小川的「人民幣先生」「中國的格林•斯潘」稱號確是其個人能力成就,但也是彼時中國金融體制風高浪急的改革造就出來的「角色」。而如今,中國經濟正在結束既往的快速膨脹期,進入一個成熟轉型期的過程。在新的經濟週期下,貨幣政策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激進,防範金融風險會成為主旋律。
十九大上,中共總書記習近平將防範化解重大風險作為其第二個任期的三大攻堅戰(防範化解重大、精準脱貧、污染防治)之首提出,隨後重點聚焦金融領域。2018年初劉鶴稱,中國要爭取用三年左右的時間使宏觀槓桿率得到有效控制,系統性風險得到有效防範。因此,處置影子銀行、地方政府隱性債務等突出問題是易綱當前的急迫任務。
更重要的是,在周小川推動匯率市場化、人民幣國際化之後,中國已開始踏入全球金融中心、貨幣權力核心地帶和風暴高發區。這也意味着中國金融環境不再只是國家治理而將是全球治理,將考驗央行行長如何保持在推動人民幣國際化的同時又防範捲入金融危機的能力。尤其是在中美之間的結構性矛盾無法被忽視,美國已經通過其超級大國的能力進一步「打開」中國金融大門的時候,如何解決外力衝擊與國內金融改革開放的節奏適應問題,如何預估與處理國內金融將受到的衝擊等等,都是拋給易綱的難題。
與此同時,中國國內也處在經濟增長方式轉變的關鍵時期,儘管周小川時代已經一定程度上樹立了央行的獨立性與靈活性地位,但是中國央行仍是國務院的組成部門,易綱之上有分管中國金融、科技、工業等工作的國務院副總理劉鶴。易綱仍然要有足夠的政治資源爭取央行貨幣政策的相對獨立性,又要有足夠的話語權和資源調動協調能力,傳達央行的政策預期。2018年7月,中國央行與財政部之間的口水仗表面是中國兩大財金機構的政策之爭,其實是內部溝通協調不暢。
再回到2013年中國兩會期間,彼時已經是2屆央行行長的周小川被問到是否還有連任的可能時,周小川的回答是:「不管我本人是否連任,所謂實踐檢驗真理、實踐檢驗政策,做得對的東西肯定會保持連續性和穩定性。」現在看來,所謂的「周小川繼承者」實際上也是中國金融改革連續性與穩定性的需要。一個更加重要且極容易被忽略的問題是,外界記錄技術性官僚周小川的華彩謝幕,而忽略了易綱正在開啟的或許是一個技術官僚與政治官僚融合的新央行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