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地興起了離婚攝影　記錄人生中同等重要的一天　是創新或荒謬？

宋楊接到過兩單「離婚跟拍」，第一單來自朋友，第二單的客戶通過社交媒體給他發來私信諮詢，第一個問題就是：你是不是在開玩笑？

離婚跟拍，一種很新的拍攝業務。很多人表示不理解，結婚領證用鏡頭記錄下人生的重要時刻，這無可厚非，怎麼離婚也要拍照留念？其中還不乏一些懷疑、批評、指責的聲音。但這並不妨礙在社交平台，越來越多攝影師發布「離婚跟拍」招募，跟風的有，博眼球的有，湊熱鬧覺得好玩的也有。在刷過無數個相關的帖子之後，我發現，有成功接單的攝影師並不多。在深圳的攝影師宋楊，是其中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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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離婚之前，拍一套「普通朋友」紀念照

宋楊接的第一單，來自於朋友，男女雙方都是他的老同學。今年年初，幾個人在一起聊天的時候，聊到了網絡上熱門的「離婚跟拍」，這兩位同學正準備離婚，其中一位就提議：領離婚證之前要不要拍一套紀念照片？宋楊答應了。他們是和平分手，沒有矛盾，哪怕離婚也不至於反目成仇，就是「合不來」，而且「反正是免費的」。

跟網絡上熱門的「離婚跟拍」不同，宋楊的「第一單」，要普通許多。沒有到民政局，沒有儀式，平常得就如同拍普通寫真一樣，只是想着在去領離婚證之前，最後一次拍照留念。「就相當於正常朋友那種拍。」大家心平氣和，沒有矛盾也不過分親密。而且比較隨意，甚至沒有事先商量，去哪兒拍，怎麼拍。拍攝當天，他就跟着朋友去了幾個對他們來說有紀念意義的地方，他全程默默跟隨，沒有找特別機位取景，只偶爾簡單指導一下拍攝對象，氣氛不算沉重，但是也沒那麼輕鬆。

拍完之後，宋楊把照片發給朋友，沒有過問他們會怎麼處理，「應該會留着，反正我跟他們都認識，不可能讓我白拍了又刪了。」不過在他看來，這種照片，還是具有很強的隱私性質。所以怎麼處理是對方的事，作為攝影師，他不好也沒必要過問。拍完第一單之後，他以玩笑的心態在社交平台發了個招募帖子，「記錄人生中同等重要的一天」，第二行附言：如果拍攝期間有矛盾，不能毆打攝影師。

在此之前各類社交平台已經有很多類似的帖子，他發帖的初衷也是跟風好玩，沒想過能接到第二單。因為不管怎麼說，這還是個特別小眾的市場，而且還存在一定的爭議，不接受不認可的人不在少數。但是第二單真的找上門了。今年三月份，一個女生看到他發的帖子後聯繫上他。確認他並沒有在開玩笑後，女生也明確表示她真的有拍攝需求。

拍攝前，女生詢問他這個一般怎麼拍，他把之前拍攝的大概流程做個了介紹。女生還問了他有沒有樣片可以看，出於保護隱私的考慮，宋楊只發了他之前拍的普通寫真照片，以作為攝影師技術的展示。女生看過之後，正式下單，確定了拍攝。拍這一單，宋楊只收了點路費，而且是在確認雙方都知曉並同意的情況下，才開始拍攝。雙方都同意，這一點在宋楊看來很重要。雖然第二單是女方「拖着」男方來拍的，男方不是很情願，但是也還算配合。而且拍攝的過程中，宋楊有種非常細微的感覺，那就是在這段快要走到終點的感情中，找他拍照的一方，其實是帶着點遺憾和不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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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離婚跟拍，是荒謬還是創新？

關於離婚跟拍，在社交平台上有着不少非議，有人覺得這件事情本身就很荒謬。對於發布「離婚跟拍」招募的攝影師，有人評論說是為了引流，有人用「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這句古老的諺語規勸。一位曾有「離婚跟拍」經歷的攝影師還以過來人的身份評價道：「這活既不掙錢也不積德。」翻閲社交媒體發現，早在去年年初，深圳就有人做過離婚跟拍，拍的還是區民政局離婚的現場。攝影師完成拍攝後在社交媒體上分享了這段經歷，帖子火了後，還有記者私信想要採訪他。我試着聯繫他想要聊一聊，但是始終沒有收到回覆。

這個帖子的封面照片十分抓人眼球：一個穿黑色裙子的女生一手拿着三支火紅的玫瑰，一手拿着火紅的離婚證，兩相映襯之下，離婚證三個字也如盛放的花朵一樣有了生機。在他向媒體的講述裏，這是一次非常有戲劇性的拍攝——原本客戶預約是拍婚禮，最後卻成了拍離婚。跟拍當天，他從民政局起就跟在女方身邊，但是在女方媽媽的提醒下，沒有拍簽字領證的過程，也迴避了很多敏感的環節和場景，真正的拍攝，其實在手續完成後。在咖啡店，他拍了張女生拿着咖啡的照片，咖啡杯上面寫着，「單身快樂」。這四個字，是女生專門向店員要求的，一開始她說的還是「離婚快樂」，看到店員愣了一下的反應，才改為「單身快樂」。

跟拍全程，女生大大方方，甚至多次強調自己很開心，離婚這件事終於結束了。但是作為一個主業為婚禮領證跟拍攝影師的他，他意識到離婚不是一場兒戲，感受到了一種屬於當代女性的獨立和自信，還順便惡補了一頓關於離婚的法律知識。以旁觀者的身份親眼見證一段婚姻的結束之後，他認為，離婚跟拍這件事，本身還是荒謬的。當發現有越來越多人跟風發起「離婚跟拍」招募後，他有些反感，特意在社交媒體上表示了他的不解：什麼叫每一段感情都值得紀念？即使分開了，又不是當事人怎麼能得出這個結論？

當下很多人對離婚的態度，還是會覺得這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不適合拿出來談論，更不用說專門找個人來拍照留念。這無異於把一段破裂的親密關係攤開在陽光下，縫隙之中，難免會有齟齬和不堪。其中種種，並不適合被第三人看見。而作為旁觀者，也要懂得「非禮勿視」，就算看見了也要知道迴避，這好像才是傳統婚念觀影響下，每個人該有的共識。這樣的跟拍，宋楊還沒接到過。我問他如果其中一方找到他，是否會接這樣的單子，他說最基本的原則肯定還是雙方都同意，如果其中一方不知情或者不同意，那麼他就不會拍。這不是因為他擔心雙方會像他在帖子裏開的玩笑那樣，鬧矛盾打架動手波及到他，而是他覺得，這麼拍不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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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結婚是為了幸福，離婚也可以是

無獨有偶，為了找素材，除了離婚跟拍，我還在社交媒體上刷到有人舉辦離婚派對。視頻很真實，不像是編造的橋段，沒有譁眾取寵，也沒有刻意煽情，主人公是名女生，辦離婚派對的初衷就只是，「想跟我身邊的人說，其實我過得蠻好的」。

這場離婚派對儀式感十足，精心選好場地、佈置好現場，還提前給身邊的朋友鄭重其事地發了請柬。派對當天，女主穿着漂亮的裙子，化着美麗的妝，和朋友聚在一起，言辭懇切地發表了她的離婚感言：「曾經我也在感情和婚姻裏面猶豫過、掙扎過、懷疑過也堅持過，但是突然有一天，我想和我自己和解，我的眼睛裏應該是有最喜歡的風景，而不是那些世俗的耳語，我也可以成為一朵不為任何人開的玫瑰，從今天開始的每一天，都是新的生活，新的自己，離婚快樂。」

網友紛紛獻上祝福，點贊最高的評論寫道：「很感動，離婚party很有新意也很有意義。」對敢於找離婚跟拍和辦離婚派對的人來說，離婚是一段關係的結束，也是新的開始。大大方方，體體面面，沒什麼不好。無論是離婚派對還是離婚跟拍，它們的出現好像都是在表明，一些改變真的悄然發生了。越來越多的人，對離婚這件事的態度，從「面對一段失敗的親密關係時覺得有點丟人」，變成了「離婚也代表着人生新的開始」。視頻留言區裏還有一個高贊回覆，是這麼說的：結婚是為了幸福，離婚也是，不結婚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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