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拍攝大家族全家福　攝影師馬楠：旁觀看親情　特別真實感人

2016年7月21日，攝影師馬楠正式推出了「中國家族」計劃。只要家庭成員超過20位，能夠在約定的時間到達照相館就可以免費拍攝一張全家福。每位家庭成員都可以獲得一張免費的8*10英吋的手工銀鹽照片。
朋友跟他開玩笑，你可要小心點，這要是免費，豈不是要忙死，肯定很多人參加。
本以為照相館會被前來拍攝全家福的人踏破門檻，沒想到一年下來，只有四個家庭真正湊齊了20個人，來照相館裡拍了全家福。馬楠很驚訝卻也表示接受，「可能這個時代，大家都太忙了吧。」

編輯：東寧（一条）

馬楠是名攝影師，也是導演，拍過《爸爸去哪兒》、《我是歌手》好多綜藝節目的廣告宣傳片，還幫譚維維、李宇春錄制過MV。雖然平時用的都是頂尖數碼設備，但他始終忘不了以前用膠片拍照，給自己帶來的藝術衝擊。

2016年他在北京的胡同裡開了一家照相館－－如故，用心鑽研起了收藏級別的膠片攝影。在馬楠的照相館裡，他堅持只用最古老的大畫幅相機，8*10英吋底片進行拍攝，拍攝的時候需要蓋一塊黑布在頭上遮光，是攝影誕生初期的拍攝方式。

前段時間網上瘋傳的竇唯復出形像照，就是在馬楠這間不大的工作室裡沖洗出來的。

2016年，馬楠發起了一個免費拍照計劃「中國家族」，只要是 20 人以上的大家族，不取分文為他們拍攝一張全家福。

別小看這些照片，一張裝裱好的收藏級的20吋黑白銀鹽照片，市場定價高達兩萬塊。從底片、銀鹽相紙到藥水、裝裱，使用的統統是國際頂級品牌。不但成本高，對技術的要求更高，黑白銀鹽照片只能手工沖洗，再熟練的暗房師一天也只能處理一到兩張底片。

本以為照相館會被前來拍攝全家福的人踏破門檻，沒想到一年下來，只有四個家庭真正湊齊了20個人，來照相館裡拍了全家福。馬楠很驚訝卻也表示接受，「可能這個時代，大家都太忙了吧。」

Family of China

中國家族

2016年7月21日，攝影師馬楠正式推出了「中國家族」計劃。只要家庭成員超過20位，能夠在約定的時間到達照相館就可以免費拍攝一張全家福。每位家庭成員都可以獲得一張免費的8*10英吋的手工銀鹽照片。

朋友跟他開玩笑，你可要小心點，這要是免費，豈不是要忙死，肯定很多人參加。馬楠心裡也覺得應該是，沒想到的是一年多了，真正參加「中國家族」計劃的只有4個大家庭。

四世同堂

馬楠剛剛在公眾號發布活動信息，也就是幾分鐘，第一通電話就打來了。

這是一個34口的大家庭，兩位大家長已經86歲，養育了四兒二女，最小的成員還沒過百天。一家人分布在北京的各個角落。馬楠再三確認，真的能在同一天聚齊嗎？對方的回答很堅定，我們全家都很支持這件事，8月21日全員到齊。

那一天照相館久違的熱鬧，每個人走進來都會引起一小陣歡呼。他們彼此寒暄，保持着剛剛好的距離。

馬楠按下快門的時候，旁邊的助理哭了。很多時候我們置身於親情之中，不懂得它的寶貴，因為熟悉變得麻木甚至排斥，開始厭倦身邊最親近的人。只有作為旁觀者審視這份感情時，才能看到這些日常生活中最尋常、最真實的互動有多感人。

「我不在也必須拍」

這張全家福真的來之不易。一個女孩子一直張羅着在外公外婆結婚紀念日的時候拍一張全家福。提前一個月就開始跟遠在國外的親人聯繫，終於安排妥了時間。沒想到離拍攝還有一個禮拜的時間，女孩子打來電話告訴馬楠外公摔了一腳，腿受傷了，不能拍了。馬楠當時也放棄了，老爺子不在怎麼拍。

沒想到這一家最後雖然沒有湊齊20口，但還是來了，他們沒有取消從美國、澳洲、日本飛往北京的機票。老爺子發話了，我可以不在，但是這全家福必須拍。

當膠片定格，馬楠才知道沒能到現場的外公很早就摔傷了。他一直強忍着不肯告訴家人，希望能順順利利把照片拍完，沒想到傷得確實嚴重，被家人發現了。

那一刻或許這張照片已經不那麼重要了，一家人能因為一件事情認認真真地團聚在一起，他們值得為自己驕傲。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年，這家人又來了，這次來了23個人。外公的傷好了，全家總動員陪老爺子留下最完美的時刻。老人當天特別特別開心。有的時候老人就像小孩子，他們的想法很簡單，只要一家人聚在一起這日子就過得有滋味。

中法家庭

Youngcall是馬楠的回頭客，2015年照相館還是工作室的時候就來拍了一張全家福。她是個在北京長大的藏族人，嫁了個法國老公。結婚的時候訂製了一套藏族服飾沒怎麼穿過，想留個紀念。

馬楠也特別喜歡這張照片，放大了一張認真裝裱，後來成了鎮店之寶。

三年後，Youngcall的家裡迎接了新生命，一個可愛的小女孩。遠在法國的公公婆婆特地趕來看孫女，一家人也算是聚齊了。Youngcall叫上兩個哥哥，一家人定格了來之不易的圓滿。

在這個快速變化的年代，拍全家福成了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我們每天都在忙碌，很多事情也就變得不再那麼重要。拍攝全家福其實是一場小小的儀式，契機也好，借口也罷，能鼓動全家人團聚的事情就有存在的意義。

這樣成員超過20人的大家族也在逐漸消失，馬楠拍攝的這些大家庭很有可能成為中國最後的大家族。他希望將「中國家族」計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照相館倒閉，在他看來，能看到一群人跨過距離的阻礙，相聚在一起，這種溫暖的力量已經是一種巨大的安慰和鼓舞。

Traditional Photography

傳統攝影

馬楠是北京電影學院最後一批上過膠片攝影課的學生，對傳統攝影有着特殊的感情。畢業前夕，得知系裡準備停掉「感光材料」這門傳統課程，他在聚會上趁着酒勁兒公開抱怨系領導。在他看來「感光材料」是自己7年專業學習中最實用的課程，學懂了這門課，才敢說自己懂攝影。

這也是為什麼拍了那麼多廣告大片，用了那麼多頂級數碼設備，馬楠還是忘不了傳統攝影。作為視頻攝影師，他的成績很亮眼，《爸爸去哪兒》、《我是歌手》的廣告片花均出自他手，各種品牌的汽車廣告也拍了不少，國內絕大多數明星他也都拍過。

日子這麼忙忙碌碌地過着，突然停下腳步，馬楠發現，除了拍過一兩個公益廣告，自己好像沒為這個世界做過什麼。他想慢下來，做點與潮流無關的事。

面對將要退出歷史舞台的膠片攝影，馬楠心有不甘，覺得可惜。他希望更多的人看到傳統攝影的價值，於是重新架起了大畫幅古董相機，為這門手藝的傳承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很多人無法接受馬楠將一張20吋的照片定價2萬元。不過這張照片的誕生確實耗時耗力，成功率低，導致成本較高。

每張照片在放大機上曝光後，需要經過四種不同的化學藥水約十分鐘左右的處理，才能真正完成顯影。這個過程中有很大的物料損耗。

然後需要長達40分鐘的流動水水洗，只有將相紙上的化學成分清洗乾淨，才能保證照片後期不被化學成分腐蝕，保存的時間更久。中間的每一個環節都要純手工操作，並嚴格控制溫度和時間不能有任何差錯。

晾乾之後，一些要求比較高的照片還要經過另外一種化學置換液，把照片中的銀離子置換成更穩定的離子，以增加照片的保存年限。這樣整個流程下來，兩個熟練暗房師一天只能處理一到兩張底片。

曬乾後的照片是皺的，還要用一個類似熨燙機的設備將其處理平整。因為膠片行業的衰退，相關的設備生產也受到了影響，銀鹽相紙的整平機已經停產，全國也找不到幾台了。

一旦有個不小心出了毫釐的差錯，裁剪留出的空白尺寸不符合收藏標準，畫面上出現輕微的劃痕，都要從頭再來。

因為手工操作，即使是一樣的條件和同一個人操作，每張照片也仍然會有微弱的差別。這意味着每張傳統工藝的照片，都是獨一無二的。

傳統攝影中使用的大畫幅底片尺寸為8乘以10英吋，是全畫幅數碼相機的54倍，這意味着它的像素是上億的。數碼攝影的便捷，低成本是傳統攝影比不上的，但是論絕對的影像質量，數碼攝影依舊無法超越傳統攝影。

銀鹽照片的黑白灰影調的過渡純滑而優雅，層次上極其細膩，照片不需要修就可以呈現皮膚的最好狀態。這也是為什麼現如今很多著名攝影師依舊使用膠片進行創作。

為了傳統攝影馬楠一直做着賠本的買賣。「中國家族」計劃之後他還推出了「故事換折扣」計劃，一個完整的動人故事可以換取拍照四折的優惠。

照相館入不敷出，他只能一邊在外拍廣告片一邊貼錢維持運營。「中國家族」計劃他要一直做下去，照相館能維持多久，就拍多久，他不怕大家踩破相館的門檻，就怕大家還沒看到傳統攝影的美它就消失了，就怕還沒來得及拍大家族也慢慢不見了。

「我真的只是希望為這些即將消逝的東西做點什麼事情。」

特別鳴謝：如故照相館

（部分照片由如故照相館提供）

【本文獲「一条」授權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