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世界最後的音樂——《怪物》裡坂本龍一與坂元裕二的相遇｜林綸詩

《怪物》由坂本龍一配樂，坂元裕二編劇，是枝裕和導演。這個作品滿滿是前二人的氣息，是枝裕和的部份反而最少驚喜，都是他處理小孩、畫面和剪接一如以往的高超。不過也相信因為是枝裕和，坂元才寫出這樣的劇本吧。
文：林綸詩｜原題：給世界最後的音樂 – 電影《怪物》裡坂本與坂元的相遇

坂本龍一曾說，不喜歡「生理上感覺舒服的旋律」，因為「美麗的或醜陋的聲音組合…都是那個時代或那個場域的文化所規定的。」他就是一個介意被時代框死的人，他不相信美麗和醜陋是絕對的。

重提這一句，是因為這樣的概念套進坂元的劇本，無疑合適不過。作為坂元迷，他的故事有兩個特徵，與坂本的音樂概念很相似。一是他拒絕非黑即白的世界觀，二是他希望為任何堅強生活的人打氣，無論是受過難的，還是處於社會邊緣的。

相信導演是枝裕和也是看到二人的相同，而找坂本做音樂。坂元是次故事充滿日本式典型：過慮的單親媽媽、校園的不安與欺凌、末日預告後的重生。但有趣是他以典型人物作開場，卻以不刻板的發展作結束---大人不是絕對的醜惡，孩子也不是必定的純真。(這亦與是枝裕和本身的風格不一樣。) 一堆典型描述，讓我們以為又是那些大人對不起孩子的故事，但真相出來之後，發現大人也是情有可原，甚至連誤會的主角 (媽媽和老師)，也各有自己的原因。這種主題和坂本龍一沒有二元對立的音樂品味不謀而合。

是枝曾說是在電影取景地的小鎮湖邊，覺得配上坂本的音樂很適合，於是邀請坂本創作音樂。因為他病重，故只能作了兩首新曲，其他以舊曲代替，風格多是溫柔的鋼琴。他在《skmt：坂本龍一是誰》一書中曾說，他聽音樂會只截取「某段聲響」的喜歡之處，加以重複。他的音樂是以「好的聲響」作單位。他交給《怪物》的音樂，尤其像這種慢慢重複向前的風格。

《怪物》有很重的坂元氣息，主角瑛太（亦是坂元愛將）出演過其編劇的《儘管如此，也要活下去》，當中由童年及一個湖境開始。我不由得想起是枝裕和說坂本龍一的感覺就是與湖相配。因為《怪物》是坂本龍一的遺作，聽他在電影中的音樂時會額外珍惜。他看過《怪物》之後，曾說因為「孩子們最真實的心情將會是救贖」，才能堅持帶病為電影奮力創作，「但這 (救贖) 沒有正確答案」。總覺得給了電影契合且獨有的能量。

儘管如此，也要彈下去。相信坂本龍一也會為這樣的《怪物》而驕傲。坂元的寫法或許會令人覺得最終誤會、盲點、歧視都是解決不了。但他大概要寫的就是這個片刻發生的事，而無論如何，大家都要繼續活下去，那管大雨過後，是投胎重生，還是咬緊牙關再捱。

（專欄「歌曲心頭好」隔周刊出，圖片及標題為編輯所擬。本文不代表藝文格物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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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林綸詩，80後中大人，鍾愛香港流行文化。寫過樂評、做過評審，最喜歡合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