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曲歌壇人物誌　青樓歌姬突破性唱腔粵語入曲引領粵曲全新演繹

【藝文編按】粵曲悠揚上百年，曾是大眾日常的重要娛樂。談到香港的粵曲發展，有不少民間歌手對今日的粵曲文化起了重大的影響。這些粵曲歌伶可能名不經傳，更有些出身悲微，流連於風月場所賣藝。《粵曲歌壇話滄桑》一書詳述香港粵曲歌壇發展，例如早期粵曲歌伶、玩家的生平逸事；更邀請當年曲壇中人現身說法，讓觀眾能夠認識粵曲這種香港珍貴文化遺產。

本文摘自三聯書店《粵曲歌壇話滄桑》下篇中〈蓮好首創平喉唱小生腔〉一章。內容講述二十世紀初香港粵曲歌伶——蓮好的生平故事，以及她對早期香港粵曲的影響。

香港歷代粵曲歌伶鮮有詳細的介紹，主要是搜集資料並不容易，對於最早期的歌伶更加缺乏記載。筆者盡所知的以作介紹。在清末民初粵曲歌壇的歌者中，大部分為兩種人，一種是妓院的歌姬，一種是失明女藝人中的「師娘」。在1906年唱到1915年的著名歌姬，有兩人，一名蓮好，一名六妹。

蓮好本來是水坑口時代的歌姬，相傳當時香港政府要關閉水坑口的妓院，妓院如要繼續營業，必須遷到石塘咀去。這時，蓮好已經超過二十一歲。在清末民初，二十一歲的妓女已經算是年老的一輩。一般妓女都是十七八歲，到了二十歲還不從良，就會覺得紅顏已老，身價也下跌，如果唱曲方面也沒有成就，就會降低身份，要靠出賣肉體維生。蓮好已屬於超齡妓女，於是她不到石塘咀去，而專以唱歌維生，因為唱粵曲唱得出色的話，生活便可無憂。當時的太白遊樂場和其他歌壇，每晚最少有兩個台腳演唱，每次演唱有二元至三元的收入，再加上深夜各妓院的賓客亦會請她唱一曲，她的生活便可以專靠唱歌維持。

蓮好唱的粵曲是用平喉唱小生，這是能吸引人注意的原因。當時粵劇的小生唱腔，也像京戲的小生腔用假聲唱法，將聲線提高，唱得十分刺耳，而小生唱腔因提高而近於花旦的唱腔，女人而用小生原本的腔口唱法，就有點不倫不類，聽者會有男女不分的感覺。蓮好用平喉唱小生，於是她的唱腔便接近男聲，唱出了男人的韻味。蓮好就是靠她的獨特唱法而受歡迎的。因此她不追隨原來的妓院遷到石塘咀去，而以獨立的唱家身份，獨立於妓院之外。

書名：《粵曲歌壇話滄桑》
作者：魯金
出版社：三聯書店

當時的妓院制度，妓院要領取牌照，妓女也要領牌。負責部門常作突擊檢查，如果發現沒有領牌的女子在妓院中，則重罰妓院並控告妓女，是以當時運好也領有歌姬的牌照。

蓮好有一張唱片，唱的是《吳王憶真》，此曲不僅用平喉唱，而且其中有若干段用粵語唱出，這也是後來粵劇改用粵語演出的依據。由於以前用舞台官話唱戲，故小生用假聲唱時容易咬字，蓮好改用平喉唱後，有些曲詞（舞台官話）不容易用平喉唱，因此便將曲詞部分改作粵語唱出，例如該曲頭一段「中板」的曲詞，就是用粵語唱出，而不用官話。

《吳王憶真》是寫吳王看見越王送來西施的寫真畫像之後，看見畫裏真真十分美麗，因而想念她，希望她快些送進王宮來，故名《吳王憶真》，該曲「中板」的曲詞如下：

按行程，將近一個月未見佳人，使我凝神。抬起頭，只見金烏西墜，又係黃昏將近。美嬌姿，緣何故尚未到吳國江濱。莫不是在中途有偶一不慎。莫不是，誤行程都係為此原因，只令孤，心情撩亂情意難忍。若得到，佳人賜傾我就甘戀釵裙。想孤王，自見丹青就心心相印，我未見佢面，曾見佢個相已令孤先種下情根。…………

這一段中板，如要唱舞台官話，就得要改動其中若干字句才能唱出，蓮好用粵語並用平喉唱此曲，唱得韻味無窮。相信蓮好還有其他名曲，但筆者手上只有這一曲而已。

蓮好的唱腔對粵劇是有影響的，只是粵劇界為了維持專業的尊嚴，向來不承認歌伶的唱腔對粵劇的影響力。由於早期歌伶出自歌姬，而高級妓院則是高等應酬的場所，粵劇界的紅伶亦常到妓院流連。他們聽到歌姫用平喉唱小生，覺得特別有韻味，而且又受歡迎，於是其中勇於改革的紅伶，亦改用平喉唱小生腔。結果受到觀眾的熱烈喝彩，於是粵劇小生從此放棄高腔，而改用平喉唱出。是以蓮好就是影響粵劇小生用平喉唱戲之人，可能還有其他歌姬也仿效蓮好用平喉，只因沒有什麼根據，更不知其他歌姬的名字，故無法加以說明。

（本文獲三聯書店授權轉載，為方便閱讀，本文經過編輯修改，圖片及標題亦為編輯所擬，本文不代表藝文格物立場。）

作者簡介｜魯金，原名梁濤（1924–1995），香港著名報人、作家。七十年代起，以筆名魯金、魯言及夏歷，為報章、雜誌撰稿，同時出版了一系列環繞香港題材的著作，包括地方掌故、民生習俗、街道考源等。由於文字通俗，內容豐富，故廣受讀者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