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摘|與恐怖分子對談了解成為聖戰士因由:「他們根本很正常」
【藝文編按】自美國九一一事件發生以來,近十年間,恐怖襲擊事件以幾何級數上揚。恐怖份子的蹤跡遍佈全球,甚至有來自世界各地的人主動加入極端武裝組織——伊斯蘭國(ISIS)。到底是怎樣的人才會成為好勇鬥狠的聖戰士?本文摘取自麥田出版《家・國・安全》中〈遇見斬首者〉一章,內容講述組織YPP舉辦溝通研討會邀請前聖戰士親身與大眾交流、溝通,以加深認識、化解誤解。為閱讀需要,部分擷取內容有些許調整。
【文按補充】Yayasan Prasasti Perdamaian(YPP)為印尼非牟利機構「建設國際和平研究所」,機構專門為極端分子描述不同的生活前景,幫助他們脫離舊的人際網絡,融入新的群體。文章內容發生在YPP舉辦的「溝通研討會」,活動邀請了品牌顧問、電影工作者、創業家、穆斯林學者和大學教授等人士親身與前聖戰士們交流融合,促進雙互了解,同時協助他們重投社會。
我本以為會在胡達的YPP研討會上看到粗暴或靜靜保持戒心的好戰分子,但每個人都很和氣,毫無例外。大夥兒開懷大笑,擺姿勢自拍。「亂入!」一名前聖戰士在一群人按下快門之前偷偷從他們後面冒出頭說。這名好戰分子熱愛擁抱、在領取自助午餐時會乖乖排隊,而且吃早飯時總會問我睡得好不好。「在印尼,從被指控恐怖分子的人身上,你能發現的一件事情是,」安全分析師希尼.瓊斯後來在電話中告訴我,「他們幾乎都同樣迷人。」
在歐洲,受到暴力極端主義吸引的人經常說他們感受到的種族主義和伊斯蘭恐懼症,是他們心懷不滿的主因。穆斯林世界裡的聖戰士一般擁有高教育水準,相較之下,西方世界的聖戰士往往處於社會邊緣,身分地位較低。據德國情報部門所稱,伊斯蘭國在德國招募的新成員當中,半數有犯罪前科。事實上,ISIS的招募文宣暗示,他們歡迎有不光彩歷史的人加入。「有時候,擁有最黑暗過去的人會有最光明的未來,」ISIS在社群媒體上的一條招募口號這麼寫著。在穆斯林占大多數的印尼,聖戰士的人口結構有所不同。在雅加達,人們告訴我他們之所以加入恐怖組織,因為他們家就是幹這一行的,或者因為寄宿學校裡的同學都加入了,他們也跟著加入。與憤怒的孤獨者不同,我遇到的印尼武裝分子似乎非常熱情而合群。
「他們他媽的很正常!」胡達說。他聲稱恐怖分子也是正常人,這樣的主張本身就是一種政治行為,挑戰了我們許多人拉起警戒線防範周圍恐怖分子的作法。從統計數字來說,胡達是對的:針對好戰分子的心理背景所做的研究顯示,他們並不比任何人更受精神疾病折磨。「如果只有罹患某種精神疾病的人才會成為恐怖分子,恐怖主義會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問題,」社會心理學家克拉克.麥考利(Clark McCauley)表示。「相反的,我們必須面對正常人也可能成為恐怖分子的事實,我們自己在某些情況下也可能採取恐怖行動。」
聲稱恐怖分子也是正常人,意謂著他們並非瘋子或他者,而是依據他們的環境而行動。隨著我愈來愈深入理解通往激進主義的平坦道路──渴望歸屬感和冒險,渴望改造社會,渴望對抗家鄉、國家或世界的不公不義──我發現我納悶的並非世上為什麼有那麼多好戰分子,而是為什麼那麼少。我愈來愈傾向於同意胡達的觀點。他們他媽的很正常。
書名:《家.國.安全:從聖戰士媽媽、德國新納粹到斬首者,在全球「暴力極端主義」時代尋找消弭衝突的希望》
作者:卡拉‧鮑爾 Carla Power
出版社:麥田
在美國,從直白地譴責「邪惡」的外國恐怖分子,到以雙重標準看待白人至上分子的暴力行為,輿論刻意模糊處理所謂的「正常」。人們經常為新納粹分子或大規模槍擊案的殺手拋出「精神疾病」或「孤狼」的藉口。以精神疾病為託辭,不僅減輕了他們對自己行為的責任,也減輕了我們的責任,拉開他們與我們──製造了他們的社會──之間的距離。二○一五年,白人至上主義者迪倫.盧福(Dylann Roof)在查爾斯頓的黑人教堂槍殺九名信徒後,一些媒體和政府官員竭力宣傳「獨來獨往的精神病患者」台詞。在《華盛頓郵報》,賓州大學教授安西雅.巴特勒(Anthea Butler)將筆鋒轉向盧福的仇恨背景:「這人是從哪裡學會如此仇恨黑人?他是否效忠始終在南卡羅來納州議會大廈上空飄揚的邦聯旗幟?他是否受到右翼媒體沒完沒了地形容美國黑人懶惰且暴力所影響?」
恐怖分子「他媽的正常」的事實,很可能是恐怖主義最可怕的地方。
(本文獲麥田出版授權轉載,圖片及標題為編輯所擬,為閱讀需要,部分擷取內容有些許調整。本文不代表藝文格物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