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開講｜日本戰後攝影家東松照明記錄原子彈傷痕｜喬木

人向來都是善忘的，一個地方的記憶往往需要透過一些影像、一些文字作記錄，歷史才不至於會被消失。尤其是身處於戰爭的年代，四面八方的消息湧現，真相卻往往會被一些當權者所掩蓋或打壓。然而，不少畫家、作家以及攝影師都會透過自己的方式去記錄低一個城市的面貌。一個出色的作品，之所以能夠名垂不朽，美感或許不是主因，而是因為它能夠引起時代的共鳴，甚至影響一整代人……

文：喬木@開講

東松照明，被公認為日本戰後攝影家的代表之一。他是一個出生於戰前成長於戰後的日本人，在上個世紀五十年代後半期到六十年代末這段時間裏，他拍攝了大量具批判性、能夠反映社會現況的紀實作品。最廣為人知的攝影作品便是他拍攝長崎原子彈爆炸地區的《11時02分NAGASAKI》，其後，他亦走訪了不少在日本的美軍基地，拍下了不少受戰火蹂躪的地區。

20歲之前，對攝影帶有敵意

東松照明接觸攝影的契機源於他的兩位哥哥，敏夫和光男。早年，他的哥哥光男把他們房間裏的壁櫥才造成間室。當東松照明在房間一角埋頭讀書的時候，光男就沉醉於自己的攝影世界之中，而從暗房裏傳出的聲音，往往會使東松照明煩惱不已。所以，在1950年代之前，他認為自己「對攝影是帶有敵意的」。直至20歲的一年，東松照明遇上一個仰慕的女孩，面對這個女孩，他顯得格外羞澀，甚至無法用雙眼直視她。於是，他開始接觸攝影，並為女孩拍下了不少倩影。雖然他沒有留下女孩任何一張照片，但他往後的一生都與攝影相伴。

東松照明的攝影風格最初是以超現實主義為主的，影像透過變形、誇張和改組來令畫面介乎於抽象和寫實之間。然而，當身處於戰爭的時代，戰爭的場景自然映入了他的鏡頭之中。他的老師，熊澤復六亦告訴他「現實是非常生動的，是非常有意思的」，並請東松照明多關注現實。因此，他的往後的攝影作品均是以社會現實為主。

從超現實主義到關注社會現實

1953年，受颱風的影響，他的老師熊澤復六的家鄉遭受到水災，無數的書本剎那間就毀於一旦。東松照明受其師所托，前來幫助熊澤復六撿拾書本，並把一些濕漉漉的書本掛起晾曬。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目睹天然災害對環境、民生的破壞，於是他就開始拍攝一些水災的照片。後來，他亦出版了一本名為《水害與日本人》的紀實攝影集。

在那個年代，日本的自然災害每年都造成千人死亡，而在1959年9月26日，其中一個颱風伊勢灣吹襲，東松照明的家亦因而被摧毀。這是他第一次對「家」有所意識，從此他亦開始拍攝關於「家」這個題材的攝影作品，並到另一些記方去找尋「家」。

怎樣回顧自己對戰爭的記憶

當時的日本是非常貧窮的，到處都是美軍轟炸所留下的慘痛傷痕。所以即使不去刻意觀察，『現實』和『社會』就已經成為了日常生活的光景，自己就置身於當中。在當時那個年代，無需他人要求，相機拍到的都是這些場景。

在1961年，東松照明受原水爆禁止日本協議會的邀請，前往遭了原子彈襲擊的長崎進行拍攝。在這之前，東松照明對於原子彈對於人民的禍害沒有太大的感受，但當他踏入現場的那一刻，他整個人就頓時變得呆若木雞。那些居民受到輻射所燒傷，臉上、全身均佈滿了傷痕，面對目瘡痍的景象，他感到難以消化。同時，他也決定每年都要到長崎拍攝，他希望透過攝影來記下原子彈對當時平民百姓所造成的傷痕。他說這個體驗就像一塊濾鏡，它稱之為原光景，能夠反饋他一生的原光景。

1966年，他出版了一本關於長崎原子彈的作品《11時02分NAGASAKI》，這部作品的第一張照片就是時間凝結在11時02分上的懷錶。這張照片是通過擺拍設置的方式去完成的，既運用了早年的超現實主現風格，同時也能呈現出現實性的一面。

日本著名攝影評論家多木浩二看畢他的作品後，發表了一本名為《東松照明論》的書，當中的一段話是這樣說的：

他在這個手錶之中感受到了突然凝固的、成為永恆的『時間』。在這裏，時間發生了質的變化。然而，存在於此的『時間』，是一種懸浮的時間，是一種冰封了的時間。這種時間的意義，他非常明白。他知道那個時候存在過什麼，發生了什麼。但是，這一切他都無法擁有。這時間究竟屬於誰呢？這是作為他的他者——原子彈受害者的時間。這是一個無可奈何的、決定性的裂痕。這也是生者與死者、永恆與當下之間的溝壑。

從仰慕一個女孩開始，東松照明打開了攝影的楔子，然而，真正推使東松照明繼續拍攝的卻是二戰後的風景、平民百姓的苦況。雖然他沒有親戰，但在這段期間，他失去了自己的家，親歷了滿目瘡痍的日本。他希望透過攝影來記着這一段歷史、來撫平自己心中的傷痕，甚至是與這個時代連結、對話和自省，攝影無疑亦是他對身份認同作出的回應。其後幾年，東松照明亦出版了不少紀實攝影，包括《佔領》、《太陽の鉛筆》等等，他被譽為「戰後寫真之巨人」。

（本文轉載自作者開講帖文，原題：【東松照明】日本戰後攝影家代表　用鏡頭記下原子彈的傷痕。本文不代表藝文格物立場）

延伸閱讀：微縮場景模型Miniature｜攝影漏斗酒店汽車摩天輪奇異風景錯覺

延伸閱讀：意大利隱世攝影師8000「偷拍」照片出土

延伸閱讀：1980年代中國孩子穿越童年尋回國家發達前｜秋山亮二

延伸閱讀：泳池少女水著照片如畫　結集空靈純淨凝結時空｜Maria Svarbova

延伸閱讀：廢墟探險｜奈良 Dreamland 圖輯延伸閱讀：橫浪修新作　拍出馬格列特風格

延伸閱讀：啪啪啪紙啪出肖像畫密集真相細思極恐｜Bubble Wrap Portrai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