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後|張國榮今天仍在提醒香港誰值得我們關心|林綸詩

撰文:林綸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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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末,疫情磨蝕人心,當時出了一本書叫《鏤空與浮雕》,作者范俊奇為馬來西亞人,記錄了一個外人對香港巨星們的觀察和感想,是我抗疫隔離中的精神食糧。第一個章節說的,就是哥哥張國榮。然後,在寫梁朝偉、張曼玉、梅艷芳的文章裡,也見到哥哥的身影,是「你離開了 卻散落四周」的最佳寫照。

文:林綸詩 | 原題:疫情。死亡。張國榮

書中有他在梁朝偉家借陽台抽煙的片段,也有他在麻將桌上玩得不亦樂乎,不滿梁朝偉不斷跟他講茶葉的片段,也有梁朝偉在他喪禮後,回家冷靜擦杯、多日後才能崩潰哭出來的片段……作者從大大小小訪問、二手或一手的、得出的小片段,竟也像熒幕裡媒體裡我們看的哥哥——有文藝的,有喜劇的,也有最難以接受的、悲痛心傷的。

在疫情期間看這書,甚超現實。這一年多,我們身處的世界似去了未來的反烏托邦,科技、醫學比人情行得更前——不能遠行,不能群聚,不能真人出現,這一切成了日常。在這樣的氣氛下,讀著一個外人看我們熟悉的人,令感覺更若即若離。香港人如我,不得不陌生抽離地換個角度去悼念他。

對香港人來說,SARS那年不單是瘟疫,還是巨星殞落。今年在同一氛圍,還有一再延長的「抗疫」及一去不返的正常日常,實在不得不以悲傷和警惕的角度去回想哥哥的一切。

個人抑鬱和社會氣氛從來密不可分,這兩年香港人在焦慮和恐慌中度日,哥哥生前多番被媒體嘲笑女人形象及性向,到過世後大家若無其事。哥哥猜不到是,十多年後,不單有媒體,還有社交媒體;不止是一個記者,還有千千萬萬的網民。不能真人相見,大家更靠網絡溝通,但那些是否真的是交流?還是令我們更孤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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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生理疾病(病菌病毒)和精神健康的關注比例也沒有拉近,甚至更加失衡。我們天天數著感染數字,卻不放相應資源去關顧因經濟困難,或空間困窘而抑鬱或焦慮的人。我們曾以為哥哥的死,會令大家寛容點,會令大家更關心精神健康。但這個疫情恰恰告訴我們,沒有,沒有,恐慌傳播和獵巫公審甚至更變本加厲了。無人介意自己的話會對其他人做成什麼影響。在芸芸訪問中,哥哥對抑鬱之事甚忌諱,甚至比他對自身性取向更避忌。這也反映當時社會對心理健康的偏見何其深,這種看法在今天有否改善?

林夕曾說過,後悔為張國榮寫太多悲哀情歌。他也是在哥哥離開後,才意識到自己也有焦慮症。之後他寫詞不敢太悲,更特意寫曲去關顧抑鬱患者,與哥哥最有關的大概是《一追再追》,由同患過抑鬱症的鄭秀文主唱。

在疫情時代裡,我們有更多的網絡時間,更少的真人交流,我們如何阻止自己成為無情、批鬥、公審的尖銳碎片,是今年悼念哥哥時應該提醒自己的。

(本文不代表藝文格物立場)

作者簡介|林綸詩,80後中大人,鍾愛香港流行文化。寫過樂評、做過評審,最喜歡合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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