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叔講波的那些年|林尚義口中的馬勒當拿及其他|湯禎兆
【藝文編按】馬勒當拿11月25日辭世,「上帝之手」又成話題,全球媒體專題報道,BBC電台訪問球評人,回撥球評人當年報道馬勒當拿時的聲音片段,網上亦開始有人回顧當年林尚義講波影片。1990年代末,一眾文化人合著《我們的足球場》,以足球為題,從世界盃、各地聯賽談到屋邨球場,當年不一樣的書寫,啟發一代人。今天為大家摘錄湯禎兆在《我們的足球場》談談林尚義講波如何,回顧1980年代球王與球星為香港文化帶來怎麼樣的痕迹。
文:湯禎兆
當聽到有人破口大罵「阿叔」今時不如往日之際,我總不禁會心微笑,to be honest,林尚義永遠是我的icon,一切只不過在於從哪一個角度去看罷了。
首先,林尚義作為講波佬的「阿叔」,絕非在於他較別人來得專業,事實上八十年代以降香港的講波佬從來沒有意圖或企圖專業化。當英國當地的評述員在引用庇士利(Peter Beardsley)的最新傳記來協助分析紐卡素的戰術時,本地的講波佬仍在複述晚報的外電資料(幸好有線的主持人已不斷在自強不息),我想大家都會明白我所指——That's why我用「評述員」及「講波佬」去區分兩地的同行。
圖輯:林尚義曾以「老酮兄弟」稱呼馬勒當拿和肯尼基亞——
而林尚義講波所提供給觀眾的娛樂,往往並非來自所講的專業意見(當然作為球場上的過來人,他對一些球員的行內秘技,有時候仍講得抵死到家),而是一些離軌的解讀。例如西德一代名將中鋒賀巴治(Horst Hrubesch),在他口中成為「擔上山食幾日都食唔完」的大嚿衰;馬勒當拿(Diego Maradona)及肯尼基亞(Claudio Caniggia)成為「老酮」兄弟(美沙酮,意喻兩人均為癮君子);甚至在李健和出道時不斷針對他的長髮,以及山度士弱不禁風的身型——當然後來兩人冒出名堂後,阿叔亦隨之有所收斂。
片段:林尚義直線抽擊——
是的,阿叔就是一個多言多舌的老頭,對著電視機也可以自言自語說個不停的那種人。他在足球圈低潮之際,改而能在電影界平地一聲冒起,也充分證明了他口舌上的斤両(《古惑仔》及後來的黑幫作品中,林尚義的對白有不少是他自編自演的)。他出口傷人,某程度為沉默的觀眾吐了一口烏氣;說話的刻薄及不留情面,恰可用來撫平我們這群容易受傷的球迷心中的種種創傷。
圖輯:林尚義參演電影時的劇照——
而且少年時期對林尚義的認同,更加繫於一重不可看的關係上,因為我們往往只能夠在電台收聽足球廣播。他說甚麼,是對是錯,我們根本無從判斷,由是更易於接受一種帶煽動口吻而貌似權威式的論述。林尚義對建制的個人激昂抨擊(球員的水皮以及球證的不斷枉判),往往容易煽起收音機旁聽眾的情緒。是的,我們實在無用,企圖改變制度化操縱不公的情況,其實也繫於一種口舌招尤的街頭英雄感投射,「阿叔」恰好填補了這個角色。
至於阿叔因為老眼昏花,而時常在講波時出現馮京作馬涼的情況,我倒樂此不疲作笑話消費。你可以說我大細超,這一點我直認不諱;但笑中背後有淚的辛酸,不知你又可否感受得到。難道我是天生下來喜歡聽英語旁述足球比賽的嗎?猶記得有一季盧德權仍然把利物浦所有黑人球員都喚作哥利摩亞(Stanley Collymore)的日子——肥的叫班尼斯(John Barnes)、瘦的叫湯馬士(Michael Thomas)、用手的叫占士(David James),最後一個才是哥利摩亞——我還有更佳選擇嗎?
到今時今日,我仍然眷戀林尚義,其實一切不過出於迫得不已。
(原題:林尚義的離魂大法。本文經湯禎兆先生授權刊出,原載《我們的足球場》,進一步出版,1998)
《我們的足球場》書評摘錄——
足球本身也有自己的文化,潘源良解釋足球難以在美國流行固然簡單到題;葉輝講對巴西的執迷又同巴西文化與歐陸足球文化沾上邊;而湯禎兆以足球場比喻為另一種成長教育場所,亦為我們提供了另一個思考足球的路向。 正如尾段呂大樂引述卡繆:「我的道德標準及人生責任,都是從足球那裏學回來。」這是一本給對足球有感情的朋友看的書,足球往往間接提供我們對生活的看法,用足球場來面對人生,也就是流行文化文本的精義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