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分析】粗口是否妥當要睇語境 心理學指粗口讓人更有幹勁
有說在香港你要聽最多的粗口,不要去地盤,而可到大學校園走一趟——男女共用,動詞、形容詞、名詞一應俱全。社會人士或許會感到不是味兒,是否教育出了錯?甚至,通識科課程是否出了甚麼問題?你也知道,這年頭甚麼問題都算到通識科頭上。
我有傷害他人嗎?
先旨聲明,我並不打算在此作道德說教或譴責,把講粗口的人等同壞人、腐敗、不道德,因為有些說話的確「難聽過粗口」,比如前言不對後語、並非真心誠意的道歉、語言偽術、可惡的謊言等。有些人雖從不說粗口但心地很差,甚至是衣冠禽獸。這些提醒已在網絡上不斷出現,着我們留意表象跟真實可以是兩回事。不過,較少人會直面粗口本身,探討它的本質和特性。討論粗口不等於講粗口,我想大家也會明白。我可以保證,下文只討論粗口,而沒有粗口。
粗口是一種禁忌,它牽涉大量有關性器官、性暴力和宗教的指涉,有時還包括排泄物,甚至會禍及別人的家人,特別是別人的母親,這是語意(semantic)的層面。但語言的運用的確很複雜,我們不一定只按字面意思用字。有時候,我們純粹借助粗口表達情緒。粗口可以用來表達憤怒,可以用來表達關懷,可以用來表達輕鬆,甚至可以用來表達友誼。只有在使用(language use)之中,我們得知講者、聽者是誰,在場環境是怎樣,以及在該環境有甚麼規則,才能真正明白粗口會否傷害他人。其實,就算簡單一句「你好」也可以用來傷害別人。想像一下用怨毒語氣說出「你好」(將「好」字拉長五秒)——也真可以難聽過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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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脈絡語境
要學懂說話,學懂聽話,我們要學懂「睇context」(語境),也即是我們講說話時的背景和所謂的「前文後理」。一個大學生或中學生講粗口,要看甚麼context?我們要問的是︰在某特定脈絡之下,講粗口是否妥當呢?
你是老師,又來老師的那一套了。所謂脈絡,不就是說學生不可以講粗口,非學生就可以嗎?不過,在學校不可以,在校外就管不到了。同樣道理,也不過只是因為我是老師,所以才不容許學生講粗口。遇到學生講粗口就要「處理」,也許處理時會很糾結,但如果不處理,會不知如何是好。事情這麼複雜,最簡單直接的做法還是動用權威︰「我話唔得就唔得」。學生遇到權威,會挑戰一下,「真係幾威」,但這樣只會培養出「見人講人話、見鬼講鬼話」、陽奉陰違的「醒目仔」。當學生在大學再沒有中學那種「權威」老師,或者訓導組之類的機構阻礙,就大講特講粗口了。
如果粗口本身沒有問題,大講特講又如何?甚至,有人會指粗口是止痛藥,有助宣洩情緒,紓緩壓力。有心理學家研究指出,粗口讓我們更有幹勁。廣東名將袁崇煥就有著名的「六字粗口」,而廣東人的「蠻勁」也在粗口中充分體現。粗口讓我們有得到權力(power)的感覺。粗口本身沒有道德的問題,那便只有粗口是否適合校園這個情景的問題了。
我們考慮一下以下三個情景,當中有沒有分別?
情景A︰兩個學生穿着校服,在學校大講粗口
情景B︰兩個學生没有穿着校服,在街外球場大講粗口
情景C︰兩個學生在暑假期間,在其中一人的家中大講粗口
如果你能看出不同的情景下,粗口的不合適程度有異,你大概掌握了情景和語言的關係。有校規跟法律的差異,有擔負身份和卸下身份的差別,還有公和私的分別。當然,對於信奉「粗口萬惡論」的人來說,三者都沒有分別。即使自己在荒島對着空氣講粗口也是錯的,情景根本就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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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口的抗爭性
大學生講粗口的情況更複雜,因為大學生有期待自己挑戰主流道德的責任。很多年前,我就《中大學生報》使用粗口標題,曾這樣寫道︰
現在,不見得有很多人要把粗口驅逐,起碼在私人場合在彼此的同意下,朋友之間用粗口互相對談,很多人不會認為那有問題,甚至認為那是賞心樂事。但是在公眾場域說粗口,便要考慮其他人的感受和反應,因為約定俗成之下,粗口本身是充滿侮辱性及與性有關的暴力——這似乎難以抹殺。當然,如學生報所說,約定俗成的意思可以在不同語境下改變。沒錯,在某種特定的語境,例如舞台上,當眾做愛便可以是一種藝術表現。所以最重要的是,學生報有沒有給予讀者提示這是甚麼語境?如果有,提示是否足夠,讓其他人把握這語境?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今天再看,似乎仍是「語境」問題、「溝通」問題。我們在和誰說話?為何要這樣說?我們挑戰主流,也要搭建挑戰的平台讓人們懂得欣賞這種挑戰,當中還需要很多評論人作解說和開拓意義——這其實是藝術訓練和藝術評論。
粗口「服食」過量,可能會失去作用。這是我其中一個反對濫說粗口的理由。一名大學生說︰「要是有更好表達情感的方法,就不需要用粗口。我不是『大文豪』,『大文豪』可以用詩詞歌賦表達自己,但我不可以。」這一方面反映出,粗口是一種基層的語言,另一方面也反映出,大學生向基層靠攏,這是社會大勢所趨,也代表昔日的天之驕子現已風光不再,不願再自視「精英」。我們要問的下一個問題︰那為何要辛辛苦苦爭入大學呢?粗口是大學生能運用的語言,但恐怕不是唯一的語言。豐富自己的表達方法,是教育的期望。但粗口一旦被濫用,其抗爭性和情緒表達的作用也會被漸漸抺去,使我們更難表達自己。這絕不是粗口問題,是表達能力培養的問題!
Do you wish me a good morning, or mean that it is a good morning whether I want it or not; or that you feel good this morning; or that it is a morning to be good on?
各界人士對粗口態度,講粗口後果大不同↓↓↓
延伸閱讀
(1)大學生講粗口一直是公眾關心的議題。如在大學生刊物講粗口又如何?結論就只有「大學生道德淪喪」嗎?《中大五十年》記載了2004年的粗口標題事件,很值得我們參考,當中包括對大學生角色的想像、公共空間和私人空間的區分和重疊——事情的確比我們想像中複雜。
(2)女哲學家麗貝卡.羅奇(Rebecca Roache)在 Philosophy Bites 網頁討論了粗口的問題。她以語言哲學的角度分析語意和語用的分別。依我的認識,似乎甚少哲學家像她一樣研究粗口這個課題。她指出,我們對粗口過份恐懼有時會令我們忽略了,有些時候要容許粗口在傳媒等公共空間出現。
(3)心理學家理查.史蒂芬斯(Richard Stephens)做了一個實驗,要參與者在很短促的時間內踏單車,有些講粗口有些不講;另一組參與者則做手握測試,也是有些講粗口有些不講。實驗結果證實,那些講粗口的人能有更大力量,研究者認為這可能與我們的交感神經系統(sympathetic nervous system)被粗口刺激有關。其論文“Running head: Swearing, strength and power”可在Keele.ac.uk下載。
以上內容節錄自《年青生活哲思20則》。
書名:年青生活哲思20則
作者:曾瑞明
出版社:商務印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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