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眠醫生．影評】死亡並不可怕　比死亡可怕的事也許是失去良知

編按：《安眠醫生》所講的醫生其實不是醫生？這部戲又有什麼訊息、值不值得看？看看以下作者分享的影評。

「醫生，我很害怕。」這句說話出現的次數佔了電影《安眠醫生》（Doctor Sleep）一定的比重，讓我們聯想為什麼我們會感到懼怕？

還記得我在香港大學讀比較文學的電影課堂時，教授想談及聲音在恐怖片中的呈現，我每次也即時逃跑。誰想在傍晚走到明華看恐怖電影呢？想不到我竟然會自己走到電影院來觀看史丹利．庫柏力克（Stanley Kubrick）《閃靈》（The Shining）的延續版，也許我想試一下獨自懼怕的感覺。

黑暗吞噬光明比死亡更可怕

世界總有邪惡的一邊：他們依賴吸食閃靈力量，冷酷無情殘殺手無寸鐵的小朋友，來延續他們的生命。當那些自稱是被選中的人，當他們認為自己是正義的化身，其實是暴力的根源。他們失去良知，看到能夠閃靈的小朋友，便蠶食和吞噬他們的靈。那些在電影中看起來有權力有能力的人，表面上看來是很團結一致；但在生死關頭，卻互相廝殺。

「這個世界很飢餓和邪惡。」安眠醫生的這一句讓我想起德國詩人貝托爾特．布萊希特（Berthold Brecht）在流亡時寫的《致後代》（1938）：

我在混亂時期來到城市，正當飢餓在那裡蔓延， 我在反抗時期躋身於人群之中， 也跟他們一起反抗。 我的時光就這樣流逝， 那是我在塵世上被賜予的時光。

死亡並不是最可怕。在生活中失去良知，才是最讓人感到懼怕。醫學和法律與文學一樣，都是不能脫離人。在40年後飾演Danny的伊雲．麥葵格（Ewan McGregor）和基里．庫蘭（Kyliegh Curran）飾演的小女孩Abra同樣擁有的「閃靈」力量。安眠醫生在遇見這位小女孩時曾告訴她：

「如果你擁有閃靈的能力，要藏起來，這樣你才會安全。」小女孩的眼神好像回答了何謂安全？

這是什麼時代，當一次關於樹的談話也幾乎是一種犯罪，因為它暗示對許多恐怖保持沉默？

沉默與疾病一樣，我們不會對疾病有任何想像。「在比喻上，癌與其說是時間之病，還不如說是空間之病。」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在《疾病的隱喻》（Illness as Metaphor）中認為疾病具有一定的「隱喻」。所謂的「空間之病」：「癌的主要比喻指向地形學（癌「擴散」或「增值」或「散佈」），它最受人害怕的結果（除死亡外）是身體的毀損。」如果疾病是一種隱喻，那麼醫生是解說隱喻給你的人嗎？

我們來看看Doctor的詞源，源自拉丁文是「老師」的意思：拉丁文docēre是 to teach的意思，後來才有「醫生」的意思出現。醫生建立比在醫學知識上所獲得的，也許是從一個病人的角度去了解自己的位置。

安眠醫生不是我們認識的醫學醫生。他是在虛無的理想和現實的支配下，把這個世界當成一個潔淨的療養院，與一隻會預知死亡的貓咪，和其他老人一起面對死亡的老師。

死亡並不可怕，並不是一個終結

還記得聽過一位富經驗的醫生跟我說：我是醫生，我也是人不是神。他說的時候其實很無力，讓人在想：在燦爛中枯萎是否會更加美麗？坐在電影院的那一刻，看到那一幕我彷彿明白當時那醫生說這話的意思。雖然無力感很強，安眠的意思——也許就是讓你在病床上思考你人生還有什麼沒有去做。可能，正因為我們都是人，所以我們要有希望和相信奇蹟，讓光明不要再被黑暗吞噬。

「如果運氣沒了，我也就消失。」

而這位安眠醫生，他在最後也看見他愛的人，留在那鍋爐室擁抱着真正的炙燒。那些過往溫暖的回憶提醒我們在匆忙生活中的默然想念。那麼醫生的愛就是：雖然他都不能在你身邊，但他會盡力讓你知道你不是一個人。

電影院裏只有幾位觀眾，其中一位更在電影開場後悄悄地走到我後邊坐下，看來是想為我欣賞電影的過程更添陰森感。不過最後安眠醫生所說的把懼怕的感覺帶走了：

「如果你擁有能力去幫助其他人，不要逃避。即使你多麼渺小，也要堅持下去。You can shine。」

面對命運，我們有很多難題。我們看到的是：設定和真實的醫生不只有科學和理性，還有人道和溫暖。

作者簡介：仙子

在法律學院與比較文學系遊走的小貓。偶爾拾起櫻花，在花瓣的裂縫間填上文字，專寫關於電影、哲學與文學。我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