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評.大象席地而坐】最叛逆的反抗 是到滿洲里看大象

撰文:外部來稿(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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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席地而坐》(下稱「大」)是內地青年導演胡波,第一部也是最後一部的電影。「大」片曾獲第55屆金馬獎6項提名,包括最佳劇情長片、最佳男主角、最佳新導演、最佳改編劇本、最佳攝影及最佳原創電影音樂。
不過,導演胡波早在2017年10月12日自殺身亡,使得這部充滿對底層社會的觀察與情感的長片,成為胡波的遺作。但同時,也留下許多世人對於影片的疑問。

觀賞「大象席地而坐」後,就能深深明白為何大象會席地而坐。(截取網絡)

事實上,早在2018年11月16日,台灣金馬獎頒發前夕,《大象席地而坐》已先獲金馬觀眾票選獎。

不過認真來說,這是一部打從開始就不打算讓觀眾好過的電影,「從頭到尾,彷彿被無形的東西給壓著,很窒息,但很享受電影帶來的思索」。整部片的色調冷冽灰暗,手持攝影緊緊貼著片中人物的後腦杓,逼著觀眾直抵角色的內心深處,跟著四位彷佛遭世界背棄的角色,一同度過毫無希望的一天。

導演以紀錄片式的深描筆法,讓觀眾近距離看著每個角色碰上的各種不幸,但片中的角色似乎從來沒為自己做過任何反抗,只是因為身份所逼,才不得不做點事情。

街頭混混「于城」去尋找「韋布」,只因為倒地昏迷的于帥剛好是他弟弟;

韋布為幫朋友出氣時不慎讓於帥跌落階梯,不願解釋只得逃離家鄉;

「王金」則是因為自己的狗被咬死,而去找狗主人理論,卻也不為求取賠償;

「黃玲」在與老師約會的影片曝光之後,竟遭毫無責任感的老師驅離。

四個角色在電影的前半部份,如同片中關於大象的神秘傳言:

在滿洲里的動物園裡有一頭大象,他就只是坐著,人們用叉子扔他他不予理會,人們扔給他食物他不知理睬。他就只是坐著,除此以外什麼都不做
《大象席地而坐》是導演胡波遺作。(網上圖片)

在電影的後半部分,角色不再對於各種遭遇逆來順受,而像是終於站起來的大象,以最有力也最叛逆的方式進行反抗。

于城在逮到韋布後卻放走了他;韋布撿到毽子時,不願還給老人並惡聲咒罵;王金偷偷到學校接走孫女後,帶她到前往滿洲裡的巴士站;黃玲則是拿起球棍狠狠敲昏老師與師母,而除了於城因為中槍無法移動之外;

四個角色,他們的共通點都是準備去看那頭坐著的大象

而在他們歷經千辛萬苦,總算抵達滿洲里的深夜,傳言中只是坐著,什麼都不做的大象,就像是要回應這幾個仍然勇敢反抗的角色,而發出最用力的嘶鳴聲,而主角們同時回頭一望,成就了一場生猛有力的電影結尾。

文藝與商業的抵觸:導演之死
導演胡波曾在小說過,「沒有一幀畫面屬於我,我也無法保護它。」

《大象席地而坐》主要以長鏡頭與人物特寫鏡頭拍攝,因此整部片幾乎不存在剪接點。

根據內地媒體報道,胡波在開拍前就已決定以長鏡頭拍攝全片,拍攝過程雖然相對費力,當剪接階段則較容易,只需將每個鏡頭依序排列後即可完成。

但在製片方看了胡波原本4小時的影片後,要求他剪至2小時,但胡波最後僅剪掉了10分鐘,即為此次金馬影展放映的版本。

若依照目前版本的電影看來,人物關係與角色內心的刻劃相比之下較為薄弱,因此若真要縮短片長,勢必得刪掉其中一到兩條人物線,才能讓整部片低沈的情緒維持一致,否則將只會是一部角色服務情節的通俗戲劇,但這對於從劇本寫作階段就已決定全片樣貌的胡波而言,自然不會是個容易的選項。

《大象席地而坐》改編自胡波自己撰寫的小說,但畫面呈現的太詳實,不禁疑問真的是中國社會的普遍心聲?圖為胡波的母親(左)前往參加金馬獎頒獎儀式。(聯合報)

根據內媒報道,胡波其實曾經剪出一個2小時版本交給製片方,但在得知台灣剪接大師廖慶松對於4小時版本表示讚許之後,胡波覺得自己原本的想法得到支持,便多次要求取回先前交給製片方的2小時版本,卻始終遭到拒絕。關於導演胡波後來走上絕路,喪失對於自己作品的決定權是其中的說法之一。

可惜胡波已經不會知道在他離世一年後,兩岸三地的電影大師侯孝賢是如何贊許這部片,對於金馬獎得獎與否,或許才氣逼人的胡波導演已經藉由電影中的韋布之口回應:「拿獎有什麼用,任何人花時間浪費在這件事上都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