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里白宮夢舉步維艱 突顯理念與行動的矛盾
一年半前,希拉里意氣風發宣布再逐總統夢,那時她也許沒有想到會與對手特朗普合演美國史上最齷齪的大選。從法學博士、活躍爭取女權、第一夫人、參議員、國務卿到總統候選人,為何這位資歷豐富的政治家,面對滿嘴胡言的對手,選得如此吃力?
1969年,正是美國反越戰情緒甚囂塵上的時候,反戰的主力之一自然是年輕人。這一年,在衞斯理學院(Wellesley College)畢業典禮上,一位共和黨的參議員演講,談到示威人士主要是精英階層、離地萬里時,台下的學生氣憤不已。此時希拉里.羅登(Hillary Rodham)作為學生代表上台,張口就說:
「很久以來,我們國家的領導人都把政治當成一門有關『現實』的藝術,但從現在開始,政治應該成為一門『如何讓不現實成為現實』的藝術。」
之後的演講內容,完全是挑戰參議員的每一句話,說出了學生們心聲。希拉里很快上了頭條,被譽為「新一代的聲音」。作為學生領袖,她第一次感受到類似政治人物的興奮感,也開始想像也許某一天能站上更大的舞台。40多年後的今日,希拉里真正站在競選美國總統的舞台上,這番演講內容,尤其美國政治是否能夠在她的主導下跨越「現實」挑戰「不現實」,成為一種頗富深意的映照。
美國在冷戰後迎來全盛時期,「美國價值觀」在內務外務的決策中佔據重要地位。然而,其政治體制中因考慮到制衡而設下的重重關卡,加上急遽萬變的國際形勢,令美國執政者時常不能做到價值觀與施政統一。希拉里如今面臨的危機,實際上是美國整體政治發展的一個縮影。
希拉里出生在美國芝加哥城邊陲,父親是典型的保守共和黨人,母親有着與當時社會環境、家庭婚姻條件所不匹配的智力和野心,只好大量傾注在自己女兒身上。
馬丁路德金感召
1966年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日上午,教區的新任牧師帶希拉里等一班少年來到芝加哥城內的交響樂大廳,聽馬丁路德金的現場演講。希拉里第一次聽到「種族隔離」的概念,這位來自南方的黑人領袖為少年希拉里打開一扇大門,帶給她在當時美國來說左傾、進步的思想。
早在美國獨立初期,獨特的地緣政治、自然環境、宗教背景和早期被殖民記憶便奠定了之後驅動這個國家對內、外政策的意識形態,有人用「美國例外論」來概括。
美國不似中國般受複雜的鄰國國界爭拗困擾,其內陸又有豐富的自然資源和充足的人力資源,本可以做與世隔絕的桃花源式發展,易於醞釀保守思想。然而美國人崇尚「自由貿易」,又受到法國古典自由主義加宗教的影響,因此「自由、民主、平權」思想在美國歷史上佔據主流。
正因以上的價值觀,令美國政治人物,甚至美國作為一個國家,時常不由自主流露出來滿有使命感的特性。越戰後期反戰潮來到芝加哥時,希拉里騙家人說去城裏看電影,實際開車進城圍觀反戰遊行。當時市中心的警察正在鎮壓示威群眾,希拉里在人群中認出很多自己的中學同學,深受震動。於是她開始幫受傷的示威者急救,並對同去的朋友說:「你看現在發生的這一切,看起來很混亂,其實很美好。反戰為我們開了一條路,這就是我們一代人要走的方向。」
耶魯邂逅克林頓
自此之後,希拉里開始熱衷於政治,也開始為她心底的使命感找尋具體的方向。然而,她並沒有選擇馬丁路德金的運動模式,而是選擇了進入體制去改變體制的道路。而正是在這條體制內的政治道路上,背負女性身分的希拉里在公眾生活和私生活上屢屢受挫,女權逐漸成為她政治使命的一個主軸。如果說馬丁路德金的反種族歧視運動是20世紀美國的平權主流,那麼希拉里多年倡議的女權、同志平權運動則是21世紀美國的平權主流。
在耶魯法學院,當時已經算是政治新星的希拉里總是第一個舉手回答問題,又能完全答對。同班同學比爾.克林頓則時常蹺課,一心撲在校外的公民運動上。這兩個智力和野心上都實力相當的人最終走到了一起。
妥協培養出鬥士
12年當阿肯色州長克林頓的州長夫人的經歷,希拉里實實在在地感受到政治遊戲的現實,和女性角色帶給她的限制。表面上一步步妥協的希拉里,心裏埋下了「鬥士心態」的種子。她開始親自上陣,成為克林頓在政治選戰的經理人,並最終輔佐克林頓競逐白宮。
之後的劇情大家都比較熟悉了。就在1992年比爾克林頓競選期間,名模珍妮花爆光與克林頓的婚外情,數年後又爆出萊溫斯基性醜聞。私生活可能對政治生涯造成的毀滅性打擊,令希拉里進一步強化了「不公開」、「保密」的行事作風。在公共事務領域,作為第一夫人的希拉里帶頭推動的醫療改革,卻受到意想不到的挫折,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她的改革計劃缺乏透明而遭到國會和公眾的反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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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建制派之路
即使如此,經歷這一切的希拉里徹底蛻變為一名鬥士。就在克林頓任期結束不久,希拉里開始了8年的紐約州參議員生涯。加上之前8年第一夫人經歷和之後的總統競選,她徹底由1960年代反建制的學生領袖,變成了政治負擔沉重的建制派。而她的施政行事,也似乎與早年所崇尚的「自由、民主、平權」理念漸行漸遠。
以種族問題為例,大部分美國人都知道特朗普曾經在電視上公開質疑奧巴馬是否出生在美國,而也正因如此,奧巴馬隨後在白宮記者招待會上「公開羞辱」特朗普,建議他應該首先質疑美國是否偽造登陸月球。然而,維基解密檔案證明,事實上早在2007至2008年間,希拉里陣營中的政治顧問就質疑奧巴馬出生地、甚至穆斯林傾向,並考慮以此作為打擊對手的籌碼。雖然如此,希拉里本人並沒有在之後的選戰中公開質疑奧巴馬。
耐人尋味的是希拉里長期以來塑造出關注人權問題的形象。2003年爆出美軍虐囚事件,當時焦點全在小布殊政府。實際上作為參議員的希拉里出席過多次有關戰俘情況的匯報。在一次討論到水刑的匯報中,希拉里曾問:「你們確定這種手法(水刑)足以讓我們拿到有用的情報嗎?」
如今,正因為理念與行動的脫節,一部分美國人開始逐漸厭倦政客們掛在口上的「政治正確」,對傳統路線失去耐心和信心。希拉里的藥方,經濟上加強國家干預、外交上加深國際參與、理念上繼續推崇自由民主,本是理性上唯一能成立的解決方法,卻成為雞肋。而特朗普所謂的另闢蹊徑,經濟上更放任自由、外交上轉孤立主義減少耗損、理念上實用主義,是不是又真的能如他本人信口開河般,施政時暢行無阻呢?
特約撰稿:陸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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