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聯會解散｜蔡耀昌憶32年逆風屹立　永悼六四　信大眾可承傳歷史

維園六四燭光晚會連續兩年無法舉行，有32年歷史的香港市民支援愛國民主運動聯合會（支聯會）在「港區國安法」下，捲入被指充當外國代理人而被指「不愛國」，今日（25日）宣告解散，走入最終章。

擔任支聯會常委17年的蔡耀昌，在支聯會解散前接受《香港01》訪問。他回憶支聯會成立之初，早被官媒定性為「顛覆組織」，1997年回歸曾是存亡的「嚴峻」關口，最壞打算會被「封艇」。雖成功跨過，卻於2021年告終，中間經歷連串風雨，他形容相比今時「打壓」僅屬「小兒科」。

香港再無支聯會，六四歷史如何守住？蔡耀昌坦言，確實比過往有難度，但相信民心不死，靠眾人力量，可承傳歷史。他說，倘明年社會不容許大規模悼念六四，會選擇一個人公開悼念；若此方式也被禁止，則私下悼念，「六四對我嚟講，係永遠唔會忘記。」

每年六月四日晚上，不論風雨陰晴，數以萬計、甚或數十萬港人齊集維園，哀悼六四死難者。手持燭光，照亮黑夜，高呼口號，毋忘六四，頌唱集會歌曲，《自由花》、《血染的風采》、《民主會戰勝歸來》，歌聲響徹雲霄。

支聯會常委，連同一批年輕人，向民主烈士碑獻花，在大台燃點火炬。蔡耀昌多年站在台上，以凄傷的語調，誦讀悼辭，帶領默哀。

此情此景，或成追憶。支聯會今日正式解散，已退任常委的蔡耀昌，是支聯會公司秘書，連月為召開大會議決而奔波。面對支聯會告終，他稍為停頓後答道，「好傷感，可以咁樣一下子摧毀，係難以想像同接受。」

六四都對我嚟講，係永遠唔會忘記。

相信民心尚在　難料明年六四　個人堅持悼念

沒有支聯會後，蔡耀昌認為，香港再無一個組織，牽頭統籌悼念六四，相比過去32年，會較難承傳六四歷史，往後更要面對歷史發展的變數、一代人的轉變、會否受強大政治打壓等。

他預計，日後較難大規模公開集結悼念，或走向自主分散方式，相信只要民心依然尚在，六四不會被輕易遺忘，「絕大部分港人知道，有呢個記憶，當然唔易消失同改變。」

明年六四，如何悼念，蔡耀昌自言非全然悲觀，難料將來政治環境，能否舉辦六四悼念活動，「依家去講係太早，未必合適」。若然最終六四集會被禁止，他會選擇一個人在公開地方悼念六四；倘此方式也容不下，他會選擇私下悼念，「六四都對我嚟講，係永遠唔會忘記。」

1997前：華叔被衛奕信、董建華私下勸解散

六四是記憶與遺忘之爭。1989年北京學運催生支聯會，凝聚香港民眾，聲援當地學生爭取民主，往後每年六四，牽頭悼念，爭取平反。

1989年屬學聯核心成員的蔡耀昌，協助籌組支援八九民運。他說，支聯會成立之初，被官媒定性為「顛覆組織」，發生六四事件後，支聯會曾研判持續下去有風險，「但覺得要搞落去。」一星期後，支聯會於6月15日註冊成為擔保有限公司，強調組織運作須清楚透明，財政制度嚴謹，確保穩妥安全。

在港英時代，支聯會並非無受壓。根據創始人司徒華回憶錄《大江東去》，支聯會成立開初數年，不論時任立法局首席議員李鵬飛，或當時港督衛奕信透過李鵬飛，以及前特首董建華，甚至有一些官員也曾向其要求解散，形容手法較為懷柔。

蔡耀昌表示，按該書記載有中間人私下接觸華叔，而1997前支聯會基本上無被公開打壓。他認為支聯會是國際知名組織，六四事件也備受關注，更重要是合法註冊組織，「無違反香港法律嘛，你點樣郁我呢？」

最多諗封艇，唔係諗拉人！

1997年最壞打算只「封艇」　未有提解散

面對1997年香港主權回歸，支聯會曾視之為嚴峻關口。翻閱支聯會1993至97年的工作年報，司徒華在報告前言，均提及要堅定不移，跨越九七。蔡耀昌說，當年估計「黃雀行動」成員承受最大風險，據了解有核心成員曾在回歸前收到訊息，稱「無人保證九七後不被算帳」，部份人選擇離開香港。

蔡耀昌指，支聯會曾研判1997後存有政治風險，將涉八九民運原始資料轉移到外國。面對前景未明，組織當時沒有提出解散，也未有會員選擇退出，最壞打算只是被「釘牌」取締，「最多諗封艇，唔係諗拉人」，「好難想像捉鬼晒啲人，然後話你煽動顛覆國家，拉你坐十幾廿年監。未必無人咁諗，但唔係最主要咁迫切驚嘅問題。」

回望往年打壓「小巫見大巫」

支聯會成功跨越九七後，在逆風中屹立24年。2004年起加入支聯會常委的蔡耀昌認為，支聯會能夠生存多年，其一，2003年基本法23條未能成功立法，未有「法律武器」對付合法組織支聯會；其二，鄧小平「92南巡」後，帶動新一輪改革開放，專注發展經濟。綜合國力逐步增強期間，他有感中央希望做好香港「一國兩制」，建立外界對制度的信任，同時提升內地國際形象。

蔡耀昌認為，1997之後，北京其實一直視支聯會是「眼中釘」、「敵對」關係，「想你消失、至少要低調」，但非視作即時要解決的矛盾。支聯會多年尚存，不代表無風無浪。他指2003年後支聯會也接受打壓，例如2010年，在時代廣場展出的民主女神像一度遭警方沒收，有愛國團體「搞活動拉橫額嘈你」。如今回望，他形容有關手段只屬「小兒科」，直言當年僅屬小小打壓，對比支聯會現況，絕對是「小巫見大巫。」

傾政改曾要求民主黨領導離開支聯會

2010年民主黨牽頭成立終極普選聯盟，推動社會各界對話，爭取制訂普選路線圖，中央曾將支聯會作為政改談判籌碼。蔡耀昌當時身兼聯盟副召集人，他回憶當年偕同「對話組」成員，曾就政改方案與建制組織的資深人士會面。他拒絕透露對方身份，但記得對方會面多次談及支聯會，曾對其明言，「想溝通，要遠離支聯會。」

根據已公開的「民主黨政改六人小組報告」，首任律政司司長梁愛詩當年代中央傳話，向時任支聯會秘書的黨主席何俊仁表示，中央有興趣與民主黨探討政改問題，更提出希望該黨負責人逐漸疏遠支聯會。何俊仁表明不接受最後一點的要求，梁則說有關問題可用較長時間解決，不影響當時政改會談。及後民主黨走入中聯辦對話，促成政改方案獲通過。

相信九七時，諗九七後點，當時搲爆頭嘅想像，都諗唔到係咁樣嘅國家安全。

支聯會被指控「外國代理人」　常委在囚或收押

昔日北京與泛民有商有量的局面不再。2019年反修例風波後，港區國安法去年7月實施，香港政治環境急劇變化，多個民間團體陸續宣布解散，支聯會是其中之一。

警方國安處指控支聯會是「外國代理人」，7名常委被控涉違反《國安法》，當中3人涉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被還柙或已在囚。屬會址的六四會館被警方查封，含六四資料的支聯會官方網站須關閉，有32年歷史的支聯會解散告終。

支聯會的結局，叫蔡耀昌難以想像，「相信九七時，諗九七後點，當時搲爆頭嘅想像，都諗唔到係咁樣嘅國家安全，最多都係23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