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27】子彈、遺書、死亡證 千歷史文物藏支聯會秘密倉庫
一顆藏在體內近二十年的子彈、一封寫給家人的遺書、一張死亡證,拼湊出六四屠城的血淚。
支聯會有一個秘密倉庫,保存這段歷史記憶。倉庫內過千件文物中,有天安門母親徐玨、張先玲捐出兒子吳向東及王楠的遺物,兩名在屠城當晚被槍殺的年輕人,亦有來自在屠城中倖存的學生張健捐出的子彈。
27年過去,這些文物默默為屠城作鐵證。
支聯會今年3月整理好有關文物及文件,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申請將「六四事件」納入世界記憶名錄。
已作好了與學生同在的準備,就是死了也在所不惜。
徐玨捐出的物品中有一幀照片,拍下了21歲的吳向東在1989年5月21日寫下的一紙遺書,當日他正在天安門廣場,與數以十萬計的市民、學生向政府呼喊要求民主自由。政府在前一天宣布戒嚴,亦已通知學聯將會鎮壓,形勢緊張,遺書是吳向東在一張傳單後匆匆寫下,其家人在他身故後拍下照片留存。
吳向東遺書 著女友永帶着他的戒指
他向父母、弟弟及女友道別,寫下自己為了民主、自由「已作好了與學生同在的準備,就是死了也在所不惜」,自己永遠愛父母,並不忘囑咐弟弟衛東代他盡孝,又向女友小琪表達愛意,著她永遠帶着他贈送的戒指,亦要記着自己對她的「感情不會變」。
吳向東完成遺書已是晚上近7時,夜幕低垂後未有出現預期的鎮壓,從各地調動前往北京的逾25萬名軍人,在近郊位置被大批市民包圍,阻止他們入城,部隊於數天後撤退至北京城外駐紮,天安門廣場仍然和平,吳向東的遺書因此未有送到家人手上。
早於5月初,吳向東已率先在其工作的北京東風電視機廠貼大字報,呼籲工人一同聲援天安門廣場的學生,又告訴父親「國家有希望了,官倒、貪污再也不敢猖獗了」。宣布戒嚴後,他堅持每天下班後到廣場幫忙維持秩序、保護學生,不少學生曾在他的襯衣上簽名,感謝他的付出。
中國人民解放軍戒嚴部隊指揮部緊急通告,戒嚴部隊、公安幹警、武警部隊有權採取一切手段強行處置,一切後果由組織者、肇事者負責……
吳向東的父親吳學漢,在兒子死去後四年多,分別寫下兩篇《往事追憶》,十四頁紙記下吳向東在屠城當晚離家後再也沒有回來的情況,又表達對兒子的思念。隨着民運人士與政府交惡,6月3日下午開始,電視台、電台不斷廣播,警告北京市民須留在室內,「戒嚴部隊有權用一切手段強行處置(民運人士)」。吳學漢認為「軍隊可能要對學生動手……可能要出事」,勸兒子不要外出,吳向東當下答應送女友回家後會趕回來,結果與家人的道別,竟成永別。
站在軍人前被射殺
當晚深夜吳學漢與徐玨從窗外聽到槍聲、叫喊聲,兒子徹夜未歸,兩老十分擔憂,翌日立刻到北京各醫院搜尋兒子下落,最後在木墀地復興醫院發現吳向東的屍體,「看到他時,他眼睛還半睜着,面容安寧,面孔有些蒼白」,衣服上染了一塊面盆大小的血漬。據他們了解,吳向東曾站在民運人士隊伍前面,軍人向他開槍,子彈從他的左鎖骨射入,然後在左脊椎附近射出,他倒地後流血不止,送院後因失血過多致死。
三個月後始能火化
白頭人送黑頭人,吳學漢當時「完全麻木了,心中像結了一塊冰,淚水不斷吞進肚裏」,太太徐玨傷心過度昏倒地上。一直到九月底,吳向東才能火化,葬於八寶山墓地,家人自此往拜祭時都受到當局派人阻撓。
我們相信,黑暗是不會長久的,現在可以說是黎明前的黑暗,我們對前途充滿了信心。
1992年吳學漢寫下這句,本以為六四事件等不了多久就會平反。後來患癌病重,他仍肩負為六四死難者家屬奔走的責任,為他們亦為自己發聲,但他走到生命的盡頭,依然等不到黎明來臨。含着憂鬱的吳學漢在1995年,帶着對兒子的思念與世長辭;70多歲的徐玨患上肝癌,做過多次手術,身體虛弱,但仍堅持為死去的兒子爭取平反六四的一天。
爭取平反的,不只包括徐玨在內的一眾天安門母親。支聯會今年3月尾交出整理好的文物及文件,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申請將「六四事件」納入世界記憶名錄,希望能讓更多世人理解屠城史實,拒絕遺忘,繼續追究屠城責任。
南京大屠殺也入世界記憶名錄
世界記憶名錄由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成立,目的是為了保存世上的檔案遺產。每兩年會評審申請,目前有超過三百份文件檔案,包括南京大屠殺、南韓光州事件、法國的《人權宣言》、英國《大憲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