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由電玩男生走到抗爭路 羅冠聰的下一步

撰文:鄧子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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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寂寂無名的路人甲,在大時代中,羅冠聰走入學聯。雨傘運動期間,面對部份群眾高呼不要「大台」的指罵,也熬過五間院校提出退聯公投。退聯風波後,學生領袖光環完全褪去,周永康、岑敖暉退後了,羅冠聰仍留下來,接任學聯秘書長。4月初羅冠聰終於要卸任,離開熟悉的位置。
學聯五子之中,他的性格的確沒那麼鮮明,他更像一個被捲入漩渦的青年。學聯之後,他接受專訪,隱約透露了下一步方向。

(馬熙烈攝)

假若他從未加入過學聯,假若後來沒發生這麼多公民運動,羅冠聰本來是哪個模樣?他不諱言,本來希望朝電子競技界發展。電子競技,即是打遊戲機成為職業。他最喜歡League of Legends(英雄聯盟),該遊戲已發展至電子競技聯賽,大陸、台灣、美國有不少粉絲。他加入大學前頂多會出席六四晚會、七一遊行,也沒太多身邊人感染他。他長於一個「手停口停」的家庭,父母不太管束他,政治上討厭共產黨,抱著「鬥唔過共產黨」的心態。

羅冠聰第一段人生的經歷,就是這樣,沒太多色彩。

羅冠聰抱着「實踐社會理念」的理想,抓緊大學的平台,加入了嶺大學生會,也出任學聯常委。迎接他的,剛巧是個躁動的時代。

順心而行加入學運

甫加入學聯,倡議公民提名普選的聲音已鬧哄哄,和平佔中的聲音越來越高漲,大學校園對參與這場社會運動的氣氛逐漸升溫。面對八三一決定、人大框架,學聯跟學民思潮發起罷課行動。羅冠聰承認,當時的他,根本沒想到這麼多,加入學聯不超過一年,只是順心而行。他參與社運的行為,就如向時代作出的一種反應。

這是沒辦法的狀態,社會壓迫越高,反彈就更大,特別香港公民社會還未有紮實的根基,一隻手掌拍不響,許多社會運動必然是隨著壓迫才產生反抗的。

這位社運初哥,卻恰恰參與了這場寫進香港歷史的運動。2014年9月的罷課行動後,他們發起重奪公民廣場,催促了佔中揭幕。他們嘗試派出代表跟政府對話。不過,隨着話語權擴大,學聯的認受性及代表性也受質疑,運動走上瓦解之路,退聯風波爆發。這兩年來,他自己走過好一段道路。他談起曾擁有的光環﹑話語權的回落,甚至正因重奪公民廣場行為受檢控,都看得淡然。

在公眾眼光裡,你有行動才有話語權,當行動完結了,或你的行動再沒法令人信服,話語權回落是很自然的事。公眾認識你,當然對社會工作有用,但參與社會的最重要之處,是你的行為本身是否屬於正確,或能否實踐到你的價值。
佔中期間,羅冠聰曾與另外兩位學聯代表周永康、鍾耀華,打算到北京向中央官員表達政改訴求,但回鄉證被註銷未能登機。(左至右)(Getty Images)

當他回想起佔領,甚至現今社會充斥的無力感,他總是檢討在他的位置上,如何能跟群眾更緊密地聯繫。

退聯是學生實在感受到的情緒,也反映着他們怎樣理解學聯這組織。出現退聯這事,是不可以怪責任何人的。回想起來,我們的確沒透過雨傘運動來做好組織工作,例如發起罷課行動後,我們卻跟罷課委聯失聯了,也沒有再跟他們組織佔領現場的工作。

他坦言,退聯一事存有許多人身攻擊和謾罵,但他未想過退出。「你退出了,只代表你一人脫苦海,大事不會改變,是沒意義的。」面對學生反映學聯代表不到群眾,及批評學聯的體制,學聯提出許多修章建議,例如秘書長及副秘書長只擁有發言權。但退聯更確實反映的,應是佔領運動解散後,整個社會和校園都感受無力感。

我也曾跟群眾一樣感到好累

「我有時也會跟走過的群眾一樣,感到好累,無論做多少,都似乎無法撼動到政權的架構。」他直言,校園氛圍一度熱熾,但又在運動後,各自回到生活去,冷漠再次成為校園的大多數。他並不否認,傘兵或佔領後成立的組織,在區議會勝出、本土旗號組織在新界東補選的冒起,都是樂見的現象,豐富了公眾對民主的辯論,並觸及到以前從未想像過的議題。

但在他身邊,例如香港大學反對委任校監事件﹑立法會通過高鐵撥款一事,願意走出來的學生寥寥無幾,參與人數沒法再跟以前類比。

傳聞他於今年9月出選立法會,他謹慎地說:「一切都只在考慮當中。」(馬熙烈攝)

傳出選港島區 羅:考慮中

面對無力感,他認為只有行動才有轉機,「唔做就等死」。他眼中,下屆學聯必須跟各院校更緊密地聯繫,組織更多校內組織,再依賴校內氛圍,才能有力推動更大更具影響力的行動。至於他個人,他要離開學聯的位置了,學民思潮成員已高調退出組織及組成政黨,盛傳他將出戰港島區。他顯得很謹慎,避而不談,「待落莊才說吧,一切都只在考慮當中。」看來,他未來都是朝着為公民社會貢獻的路走下去。

但社會對爭取權利的手段,亦發生了分歧。也許已厭惡了要求跟強權對話,也不再相信任何制度,年初一晚,有人走上旺角街頭。他對事件及參與者表示理解,畢竟在強硬的政治管治下,這種負面帶破壞傾向的情緒,以致當晚的發生都屬無可避免,他甚至很冷靜地道:「你作任何的價值判斷,已影響不到他們會不會做這件事了,因為當晚行為不屬於理性的判斷,是情緒所驅使的。」但他卻無法同意手段,「我認為該將情緒轉化,去轉化成我們能想像到說服對方的方法,故非暴力抗爭才是促使變革和良性發展的方向。」

五月兩宗官司未完

羅冠聰還有兩宗與社運有關的官司未完,5月初,在中聯辦外燒白皮書案開審;5月中,重奪公民廣場結案陳詞。重奪公民廣場當晚,他站在設有「命運自主」的佈景板台上。被問及他現今對這四個字的看法,他認為在民主制度下,由個人至社區﹑經濟的層面上,自主自決都是必須的元素。要達到「命運自主」,每個個體都需要啄磨批判思考,擁有獨立的思維,繼而希望香港能自決前途,並擁有作為自主城市的每個決策和機會。他強調:「這想法我至今未變。」

後記:

訪問期間,我發現「時代選出來的青年」這句,套在羅冠聰的身上實在合用。他抱有的理念跟時代發生的種種荒謬之間,存有太大的衝突,令剛巧在擔任學聯常委的他,不得不站出來。亂世更催化了他的成長,深化了他的思考,成就了坐在眼前的他。還不過二十三歲的羅冠聰,思路清晰細膩,對過去存內觀及自省的習慣,也對未來有明確的方向。還看這名時代選出來的青年,離開學聯位置後,會如何立身處身,回應時代,發揮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