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塘41年文具檔】見證一盒水彩興衰 細路由冇錢到拎大牛買筆

撰文:鄭秋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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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塘同仁街臨時小販市集營運至今兩年。但因人流疏落,不少攤檔都選擇關門另覓生計。這些攤販中,有檔為人熟知的海記文具店,檔主是一位人稱「海叔」的老闆。其實他本名不叫阿海,叫勞國坤。阿海是他叔叔的名字,「啲人叫慣咗有乜所謂呀?我當紀念我阿叔囉。鋪頭名一直都無改,一路都用緊我阿叔個名。」海叔說。
談起41年來經營文具檔的經歷,海叔三五句話裏頭就會夾雜一句「有乜所謂呀?」如果口頭禪反映一個人的處世哲學,一句「有乜所謂」或許不只是無所謂,還有「有哪些有所謂」。

人稱海叔的海記文具店老闆,本名勞國坤。(鄭秋嬋攝)

在臨時市集搬了又搬 「無所謂」前景

海記文具店因觀塘重建搬入同仁街臨時小販市場是兩年前的事。不過這之前,海記也經歷過一次搬遷,海叔說:「在瑞和街的爛地上做了13年,政府要興建瑞和市政大廈就搬了去物華街。在物華街也不過是塊球場,當時政府也說是臨時的,不過物華街臨時就臨了26年。」2020年,海叔還可能要再搬一次,走進「地牢市集」。(【設計曝光】觀塘新市集恐變「地牢市集」 小販:留低因為唔捨得

人流少,生意慘淡,市集內不少檔口都關了門。(鄭秋嬋攝)

從物華街搬入如今同仁街的「鐵籠」,生意不及以前風光。海叔說:「我同市建局計過數。在這邊(賺的錢)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在舊檔時,每日賺過千元。我同老婆之外,仲要請一個鐘點做四個鐘幫手。未有法定工資時,我每日都畀100元個鐘點。如今,我做一日都未必搵到100元。」海叔說的「如今算少不少」是與其他幾乎沒生意的檔比較,自己的情況未算最差。他說搬到同仁街後,兩年來起碼損失了起碼十數萬。面對這困境,他的「有乜所謂呀」其實是慶幸自己的兒女都事業有成,不靠他養還能給他錢花,夫妻倆繼續擺檔也是為了消磨日子。所以未來搬到「地牢市集」有沒有生意,自己不太介意,反倒是擔心其他要養家活兒的商戶,難以靠檔口維持生計。

海叔拿出兩張舊檔的照片,他說以前的檔口較大,生意也較好。(鄭秋嬋攝)

借來維持生計的名份 「無所謂」稱呼

擔心着別人難以靠檔口維持生計,因為海叔當年的生計就是靠着這個檔口維持起來的。海叔說:「當年我要養一家七口,有4個仔女要供書教學。當年我阿叔在對面海開文具店,見我環境唔好,就話『你一個人唔夠皮,我俾啲嘢你賣啦』。所以他當年就同文具供應商的售貨員講要在觀塘開分店,然後分些貨讓我們在這處賣。」海叔說,文具供應商一般只會供貨予批發商,零售商要向批發商處入貨。但自己的叔叔是供應商的舊客戶,在自己之前已經經營了廿多年的文具店,所有才能直接向供應商取貨。 

因此,這個借阿叔名義開的海記,實質上就是一個借來的名份,用的是阿叔的名字。如今叔叔辭世,對面海的店也關門了,海叔卻成了別人對勞國坤的稱呼。海叔說:「啲人叫慣咗有乜所謂呀?」別人叫慣了便任由別人叫,當作對叔叔的紀念。

光顧海叔買文具多年的街坊說,海叔為人老實可靠,自己兩代人都在這裏買文具。(鄭秋嬋攝)

文具的品質 「有所謂」信譽

全靠阿叔牽線,文具直接向供應商取貨,海叔賣的文具也比一般舖頭便宜,薄利多銷,做的是老實人生意。在物華街擺檔時,海叔做的是舊客習慣光顧小販,彼此認識亦有信任,海叔說這支筆好用,客人不會揀第二支,甚至有時一買就買幾打,所以海叔很喜歡向客人推銷自己鍾愛的日本製文具。搬到了同仁街,「這邊的客買開舖頭貨,怕你騙他們錢,以為你硬銷的貨就很好賺。所以有時我寧願收起不賣。」海叔說着,便從背後的一角取出一盒藏起來的擦膠,拿出已經拆開的一塊,着記者在畫花了的紙上試用。他說着這櫻花牌的擦膠質量好,擦得特別乾淨,但不是如今流行的款式,所以為免麻煩,有時不是遇見熟客也不拿出來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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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元的一卷是日本製,5元的一卷是中國製,不過表面看來沒有太大分別。(鄭秋嬋攝)

說着他又在一邊翻出兩卷膠帶問:「你看看這兩卷膠紙有什麼分別?」膠帶一卷多、一卷少,價錢差2元。海叔說:「一卷中國製,一卷日本製。一卷痴得實啲;一卷易甩啲。唔識嘅人就會質疑你點解賣咁貴。所以為免他們以為我騙他們,兩款我都有賣。有乜所謂呀,他們自己比較囉!」

然後他又對比了膠水、白膠漿、原子筆......繼而說:「我又唔會話踩邊支筆差,支支都差不多。總之賣的是正貨。」海叔說自己無論日本抑或中國製,都會堅持賣正貨。繼而又在角落翻出了一個八達通套說,正版公仔經得起海關的檢查。

海叔說做生意要童叟無欺,客人才會回頭。而這41年來的老實生意,的確令他留住了一班客人,搬走了也會特意回來,甚至一家兩代都在他處買文具。

這兩本放置了起碼十多年的Hello Kitty筆記薄,海叔說要留自己儲起,不會賣。(鄭秋嬋攝)
兩盒水彩的包裝不同,銷情也各走極端。(鄭秋嬋攝)

一盒水彩的興衰 「有所謂」一念之差

如果說悄悄藏起那盤櫻花牌擦膠賣舊客是海叔的堅持,那麼整間鋪頭只剩下兩盒的櫻花牌水彩就是海叔的執着。他說:「無人買了,這兩盒是放着做樣的。」

如今的學生買水彩顏料十之八九都買Pentel牌。海叔說因為櫻花牌的膠管設計不夠人瀟灑,而且當年廠商做錯了一個關鍵性的決定。他說:「(櫻花牌)衰在膠管唔得靚仔,Pentel就瀟洒啲。第一次做衰咗就係支鋁管。當時一轉膠管,他們有支肉色囤了太多(鋁管包裝的貨),(於是膠管生產)就訂少咗支,(直接將鋁管)就加係入面,鴛鴦油咁樣,就做衰咗啦。佢唔捨得掉,無人買我們都唔見錢,都要掉。如今一沉百踩,俾Pentel取代了。」

少了人用毛筆,海叔賣的毛筆款式也減少了。(鄭秋嬋攝)

時代變遷:細路冇錢買筆到帶500蚊買筆

數時代的變化,一定要計港人的用筆習慣。海叔說:「如今的人唔識揸毛筆,唔識寫毛筆字。回歸前我們賣好多毛筆,回歸後一路路少,以前有很廉價的毛筆,如今大陸人唔肯做了,嫌冇得賺。」他說如今的人雖然多了用電腦、少了用筆,但鉛筆、原子筆還是有需求,因為學生要考試,餐廳要落單記數。

學生要買文具,多年來如是。但舊時的小朋友不同如今,海叔說:「以前環境差,小朋友袋唔夠錢,我都照賣畀佢。『你冇錢話我知啦,你唔夠錢我畀你啦,你唔好偷,你第日畀返我啦。』有啲會拎返來,有啲就無。有乜所謂呀,細路仔有案底好影響將來。我就無乜所謂,會放過他們,以前街市有間你偷親佢就報警。如今我就唔驚你偷,有時他們的銀碼仲多過我,細路仔有500元係身。昨天有個妹拎500元來買5蚊嘢,我就無賣畀佢,冇錢找。」

他賣了41年文具,也看着人們的消費能力及習慣隨時代改變。(鄭秋嬋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