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式愛情】蝸居同屋變情人：租約綑綁挽救了他們的關係

在這個連「扑嘢」的空間也欠缺的年代，普遍人都認為狹小的空間，只會增加人與人的磨擦。而一旦愛情破裂，為避免衝突，人都會傾向分居。
正當大部份人都極力爭取更多空間時，偏偏有人卻安於現況，甚至慶幸自己過着蝸居生活。因為若沒有這地方，或許她不會遇上這段真摯的愛情；即使能遇上，大抵也只會把它親手埋葬在她的一次出軌。

那夜我們從深水埗地鐵站，沿着Katrina平日下班的路線，到大南街一幢舊樓；爬上六層樓梯，來到她目測約300多平方呎的單位。一開門，便發現玄關放着六、七對鞋，角落還放着一個膠桶，慎防下雨時屋頂漏水。

Katrina示意我坐在那只能坐一個半人，但已然佔去客廳大部分空間的沙發上。自己則從角落裏拿出一張瑜珈墊鋪在地上盤腿而坐。她說，單位是三人合租共住，扣除共用地方，人均獨立空間不足60平方呎。

她跟不少年輕人一樣，很早便萌生獨立生活的念頭。然而生於充滿土地問題的香港，若沒有所謂的「父幹」，想要獨立生活，似乎就必先跟他人共享空間。這就是所有香港年輕人共同要面對的矛盾現實。

蝸居纏綿　你要識做

兩房一廳，從前Katrina睡大房，Alice和另一位同屋主則睡在有「碌架床」的小房。後來Katrina跟Alice拍拖，兩人才搬到一塊兒。

合租，最怕莫過於私生活盡收他人眼底。兩房之間不過2呎距離，人在房間打噴嚏，外面也能清楚聽見，更莫說要帶情人回家纏綿一番。試問誰想提心弔膽地談情說愛？因此Katrina也學懂「識趣」，她笑說：「看見同屋主突然打掃，就知道他明天要帶妞回來。我們就特地一整天不回家，這樣他們就想怎麼搞都可以。」

不過，自從她跟Alice拍拖後，現在反倒是同屋主經常不在家。她舒一口氣，說道幸好大家都有共識懂得「識趣」，互相尊重，否則如今在家裏「恩愛」被人打擾的人就會是她了。

無法切割的日常生活

記者追問兩人相愛的過程時，她想一想，認為要追溯到「雨傘運動」。那時Alice經常走上前線，有時還會帶朋友回家休息，翌日清晨又再起行「出征」，Katrina見狀便主動擔當起後勤，照顧他們的日常起居。

Katrina笑說，其實自己偏愛「文青」，所以一直覺得當時打扮略帶搖滾味的Alice不是她「那杯茶」。不過經過「雨傘運動」的朝夕相處，她卻漸漸發現對方的「Charm」，同時也發現原來彼此在各方面都一拍即合。

每逢談及感情，平日寡言的Katrina就會變得喋喋不休，不停地說她們有多合拍，神情就像讚揚自己的老伴。人緣好，經常能撿到便宜貨的Alice，平日負責購買二人日用品。「數口精」的Katrina，則負責家裏的所有帳目；Alice喜歡烹飪，晚餐炒菜就自然成為她的工作。Katrina愛整潔乾淨，所以洗碗、打掃就由她負責。

人們常說，同居是感情的墳墓。兩人的缺點會因共同生活而不斷浮現，最終互相磨擦、決裂，可是她們的愛情卻偏偏先從同屋主建立。

「還未拍拖時，我經常夜晚走到她的房間，坐在她跟前；她躺在床上，聽着我發牢騷，講公事、家裏事、前度的事……不過到第二天，我便後悔不應跟她說這些事。」獨行獨斷的她不願承認自己逐漸依賴溫柔的Alice，但她為此煩惱的同時，其實她已無法離開Alice，所以與其說狹窄的空間會增加彼此的摩擦，不如說她融解了Katrina心中的冰山。

每夜沉重的門聲

Katrina和Alice的愛情並非一帆風順，她們也曾經歷分手的危機。

「至今我還非常記得她當時哭哭啼啼的樣子。」Katrina似是輕描淡寫地說，但言語間還能聽出她內心的愧疚。當時她們拍拖不久，熱愛烹飪的Alice，某天突然辭去工作並計劃到法國學廚半年。這段空檔她就在餐廳工作，累積經驗的同時，也賺取一些出國的費用。

可是夢想和現實始終有差距，Alice每天不但忙得不可開交，她和老闆的關係更是惡劣。事業走進瓶頸的她，為了不帶負面情緒回家，每晚放工都跟朋友玩至通宵達旦。然而她的負面情緒始終滲透到屋內。尤其Katrina每晚彷彿都能從Alice回家時沈重的開門聲、腳步聲感受到其壓力。

對於才剛學懂互相依靠的Katrina而言，Alice的壓力未免太過沈重。來自現實的生活壓力一下子就將她們擊垮。沒有Alice陪伴的時間，讓Katrina的情緒變得不穩，並開始尋求宣洩的出口……

避無可避的蝸居

「是的，我出軌了。」Katrina坦然說。「那時Alice發現我出軌。她哭着問我是不是有另一個。那時我腦裏沒想什麼，只是非常非常不願意跟她吵架。」

當時，Katrina選擇最愚蠢的方法來結束這肥皂劇般的罵戲，那就是將所有躁動、衝突、掙扎全都吞到肚裏。沈默，讓兩人的關係更形惡劣。

「那時我想如果她不願意跟我繼續走下去，我們就這樣分開。」可是這個家似乎不願意她們就此告別。由於租約還剩半年，她們只好被逼繼續同居。平常人遇到感情糾紛，往往是分開，然後逐漸沖淡。然而，住在同一屋簷下，她們避無可避，必須三頭對案把問題說清楚。Alice說出自己的事業困境，Katrina則坦白心中的不安和出軌的罪咎感。

「起初，我提議跟她分手或發展開放式關係。她離開後或能遇上更好的人；或者我們日後有緣相遇也能再續前緣。」Katrina覺得這是對Alice最公平的做法，也是對自己最大的懲罰。Alice可以找到更好的情人，她則從此失去對方的溫柔，並活在自己的罪咎感之中。

不過，這套理論無法說服Alice，她認為根本不需要這種特殊的關係。「當時我刻意地冷落她，讓周遭的人都覺得我根本不愛她。可是每當我回頭一看，她還是在後面死跟着我。」Katrina愈是瘋狂地逃跑，Alice就愈像倔牛般死追。「我還能遇上這樣全心全意地愛我的人嗎？即使我背叛她，她依然不求回報地愛我，外面世界還有這樣的人嗎？」

如今她們已是一對羨煞旁人的情侶，每逢談到她們的愛情故事，Katrina總會感恩自己能遇上對自己義無反顧的情人，還有這個締造和修復愛情的蝸居。「雖然下雨天睡覺時窗戶會滲水，但我們還是覺得挺舒服。」她笑說。記者此時彷彿看見她們相擁，共渡風雨的恩愛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