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苗｜哺乳員工申「斷奶」後打針被炒　醫生：僱主應通情達理

「我們一向覺得我們只是一個員工號碼，（國泰）不會理解我們的個別需要，亦沒考慮（疫苗）是否適合員工。」9月初，國泰航空以未接種新冠疫苗或未提供不宜接種疫苗證明為由，解僱相關機組人員，包括正在餵哺母乳、要求延遲接種疫苗的郭小姐。她在國泰已工作接近八年，如今卻因尚未接種疫苗而被解僱。
本地疫情漸已放緩，但航空、服務業等相繼收緊疫苗接種的規定，部分公司更強制僱員打針。當社區感染風險已大幅降低，企業卻依舊為了「谷針」，忽視員工的個人選擇。有身體狀況不佳的員工甚至擔心「無飯開」，寧願冒着生命危險，也要接種疫苗。
記者｜黃子希　編輯｜何諾兒　攝影｜黃子希

因應機管局的規定，國泰航空於8月1日發電郵，要求機組人員於9月前接種兩劑疫苗，或提供不宜接種的醫療證明。有八年空姐資歷的郭小姐餵母乳一年多，知悉公司要求後，由於擔心疫苗會影響母乳，隨即向人事部申請豁免，並附上醫生證明，醫生亦列明「需更多研究助證疫苗對正在哺乳的媽媽絕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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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泰於8月20日發電郵重申，員工須具合理醫生證明。她向人事部表明，若公司認為哺乳不是合理原因，她願意在「斷人奶」後打針，惟兒子戒奶需時，希望能延至12月前完成接種。對方當時指正在審核許多個案，未能給予確切答覆。

9月1日，國泰再發電郵，稱即將解僱未打疫苗員工，郭小姐亦馬上聯絡人事部，但對方只稱仍在審核個案。人事部翌日回覆指，僅科興疫苗指明不適合哺乳媽媽施打，復必泰則沒有相關標示，認為她可以接種復必泰疫苗。郭小姐其後再查詢疫苗副作用的賠償安排，還未等到回覆，她就在七日後遭解僱。

國泰拒調職　「一刀切」解僱

郭小姐指國泰當時對外聲稱，如果員工不適合接種疫苗，可安排內部調職。因此，她不解公司為何直接解僱機組人員，拒絕讓員工選擇後勤職位。由於國泰規定，全體員工須於12月前打針，郭小姐曾提出在斷奶後打針，期間可暫時調任文書或登機櫃台，但仍被解僱，她直言：

不明白公司為何要一刀切，我覺得根本就是為了『交數、交人頭』。它（國泰）永遠不會聽別人說，自己想怎樣就怎樣。

復聘機會渺茫　勞工處：應為僱員安排調職

突然被解僱的郭小姐頓失方向，現時無可能立刻找到新工作。自停飛以來，她每月僅收到一萬多元底薪，只能勉強維持生計。被解僱之後，唯有考慮轉行，從未想過要求復聘。她無奈地說：「根據公司以往的作風，他們一旦出了（解僱）信就說什麼也沒用。」

她唯一的訴求，只是希望公司在解僱信中刪除「terminate（中止）」一詞。

這是員工犯了嚴重過錯時才會用到的字眼。

她不認為延遲打針是嚴重過錯，這用詞或會影響日後求職，因此希望國泰能改用較溫和的字眼，但未獲回覆。郭小姐已與其他被解僱同事，向勞工處及平機會申訴，勞工處目前已協助她們約見國泰代表。

《大學線》曾電郵詢問國泰，為何未為郭小姐安排調職，反被解僱，以及一共解僱了多少人，惜未有回覆。《大學線》亦向勞工處及平機會查詢，雙方均沒有正面回應事件，僅指出僱主應為不宜接種疫苗的僱員安排其他工作，例如調職、以定期檢測取代疫苗等。平機會指，若僱主解僱未接種疫苗僱員，且未提供便利或豁免予特定僱員，如懷孕或患長期病並具醫生證明的僱員，便可能屬不合理，或會受法律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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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盤政策朝令夕改　唯靠打針保收入

就算僱主沒施壓，有員工亦因行業要求而接種疫苗。年近50歲的程先生任職環保車司機逾七年，負責將地盤建築廢料運送至堆填區。運輸公司會按工作數量計算薪金，司機每完成一份工作，就能獲得約150元報酬。

程先生是家中唯一的收入來源，為養活一家三口，他每天工作20小時。長期睡眠不足，加上有煙酒習慣，他憂慮自己無法承受疫苗的副作用，故從未想過打針，但他的決定在一次被拒諸門外後徹底改變。

9月初，他如常到達機場禁區內的地盤，地盤卻在沒有事前通知下，規定所有人要完成接種兩劑疫苗才能進入。未有接種疫苗的程先生吃了一記閉門羹，要放棄那宗工作，無奈折返。

為了維持收入，他唯有立刻預約打針。接種第二針後，他出現關節痛、乏力等症狀，持續約六天。他亦覺得打針後體力下降了，比以前更易疲倦，但為了生計，不論是冒險打針抑或抱恙工作，他亦要「頂硬上」。程先生指各地盤防疫規定不一，以機場的要求最為嚴格，其他地盤只要求打針或定期檢測，有些甚至不需檢測。面對政策不一，他慨嘆：

不知明天有甚麼政策會改，我們不知道，那我做了（打針），我是否不用害怕呢？沒有人知道，唯有去到門口才知道。

社工：工友投訴沒預期強烈

街坊工友服務處勞工幹事顏烈洲表示，工友反對強制打針的聲音不如預期般強烈，至今僅收到約30宗相關查詢及求助。但職工「自願」打針，不代表當中沒有剝削。疫情期間，不少工友遭僱主凍薪停職、八折支薪，甚至須與同事平分工作時數，令許多基層工友苦不堪言。政府現時設立疫苗氣泡，員工接種疫苗後，便可放寬餐廳等處所的營業要求，對於打工仔而言，打針等於能夠賺回原來的收入，便毫不猶豫地接種疫苗。顏烈洲指：

他們不在乎打針風險，打完針都不知什麼時候死，但不上班、『冇飯開』、無地方住、交不起租，『即刻死俾你睇』。

顏烈洲續指，年紀大的工友較多有三高、慢性心臟病或曾經中風的問題。他們主要任職地盤、清潔、保安等行業，憂慮身體狀況會否不宜打針。但公立醫院門診幾乎一面倒鼓勵人打疫苗，顏烈洲唯有建議他們諮詢私家醫生，付不起診金的工友只好冒險打針。他又指，僱主很少因疫苗問題解僱基層員工，但會要求員工每週自費檢測或放無薪假期。不少員工為保生計，唯有選擇接種疫苗。

醫學倫理專家：工作是核心權利

香港中文大學生命倫理學中心總監區結成醫生指出，工作是不能被剝奪的核心權利之一。僱主強制員工打疫苗時，須保障其工作的權利，若員工不適宜打針，可將其調職。

如果不打針就連工作也沒有，令僱員連工作的權利也失去。這種情況下，個人權利不是說放輕就能放輕。

對於郭小姐被國泰解僱一事，區醫生指，如她擔心接種疫苗會影響母乳，可以在打針前後數天暫停餵哺母乳。但他強調，即使部份職工的顧慮或不具醫學基礎，但僱主亦要通情達理，逐一檢視個別個案的考量，不能因行政方便而統一處理所有個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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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獲香港中文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實習刊物《大學線》授權轉載，原文：為保飯碗　員工被迫打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