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社】元朗小商新村難抵歲月消磨　西鐵、重建誘發居民矛盾

你看你看，香港有種國度，名正言順享有這4項標準：「一人一票，民主管理，獨立運作，高度自治」。這國度叫「合作社」，漁護署網站白底黑字寫了以上基本營運原則。元朗站西鐵高架橋下，有一條黃色牆身的小商新村，大大隻紅色字寫「改善生活合作社」。村由合作社管理，每間屋外表差不多，有屋的村民即擁有選舉權和被選權的社員，每年一人一票選村長，西鐵架在村頂，村外養魚的漁塘被填作「小商路」，屋租也跟着西鐵浮動，年輕租客進村找屋租，復活了一條村，縱使他們並不知道什麼是合作社：「合作社和那些大廈法團差不多吧？」、「合作社應該是開心的東西，類似社區中心？」
攝影：余俊亮
（合作社村落系列報道下）

村民憂西鐵壞風水　前村長：社會要發展

上月小商新村地下水管爆裂，全村為此開了一個整水喉緊急會議。藏在地下的水管1980年代換過一次，如今比人老化得快。80歲梁太本來與先生搬出去住元朗的高樓，先生1993年去世後，她一個人搬回村裏住。為了水喉的事，她也出席緊急會議，「當初說每人出5,000元，有些業主不參加我也不參加，後來合作社願意出多點補底，每戶出2,000元才通過。」現在全條村後門都外露了條白色水喉，村長說，工程總計50萬元，合作社包底包了30萬元。

此類緊急會議甚少發生，10多年前建西鐵時，前村長關惠貞也召開過。她今年90歲，中氣十足地教人買股票，日曆每日記下的是升跌幅度。說起往事呀，她更大聲更激動了。「我1988年做村長做到2013年，現在我退下來了，沒什麼好說的，你們再選我我也不會出來做。」接着繼續說，「有些人說在村口架一條高橋風水不好，我不信這些，社會要發展，這些屋已經很舊，西鐵工程鑽地鑽得牆身都裂了，屋頂石棉瓦漏水，西鐵找我開會時，我說我們無理由貪心到叫你賠間屋給我，但是你們工程影響我們村民生活，嚴重就死人冧樓，輕則破裂漏水。」

城市更新割裂村民

本來村口有兩、三個漁塘，由村裏的「漁塘婆」養魚經營，村民經過時隨便買條魚吃。西鐵收回這些漁塘，路改建為連接博愛醫院的「小商路」。工程影響加上收路，西鐵賠了一筆錢給小商新村，合作社把錢拿來改善人們生活：換窗換門換屋頂。

村落不一定是親切是人情味，這裏每戶人也關上門呆在屋內看電視傾電話，隔壁屋有人進出，最多探頭八卦一下，一年大概除了選村長、緊急事宜會議的場合，其餘日子村民也只是碰頭經過。以前的日子，他們好像不是這麼冰冷，聽說是曾經有次會議談過重建，自此一條村分為兩個派別：贊成重建組和反對重建組，有些業主想翻新重建加價出租，有些業主想安安靜靜待在此老去，沒必要翻新。

幸好是2004年西鐵通車後，漁塘改建的小商路陸續帶些新租客進來，南亞人、新移民、新婚夫婦、單身寡佬。這些租客獨立於合作社寄居於村，不需要承擔什麼建設責任，沒有義務出席任何會議。

一切新仇舊恨也與他們無關。

陽光好時，屋外空地有個租客拿張墊鋪在地，穿公仔睡衣敷着面膜做瑜伽，旁邊鄰居兒子昨晚尿床剛洗好了毛墊在晾，另一個在元朗做清潔的租客用衣架掛好一條條鹹魚在曬。3個人各有各的晾曬，也說說笑笑：「別曬太乾了你老公回來嫌棄。」

阿榮在小商新村第三街租住6年，每天揸一頭哈利電單車出入，引擎在村頭一開，村尾聽見也響亮。他上一手住客本來是老人，去世後，屋翻新才租給他。他早出晚歸教跆拳道，連修水喉的大事也不知，他唯一可以比較肯定的是，隔壁屋出現新租客，也就是上手住的老人或者去世或者入老人院了。

因着這些老人離去，合作社模式也隨之褪去，租客眼中這裏沒有「阿公」包底，此地他們面對租金的煩惱，和外面的市場沒分別。第五街租客Hazel也租住了6年，她和丈夫申請公屋兩、三年還未有消息，在這個過渡階段他們只可負擔4,000、5,000元的屋。

鄰里關係冷漠

「我冇得選。」 Hazel坦蕩蕩地說起小商新村很多老化問題，白蟻、潮濕、石屎剝落、廁所見鋼筋，但若搬走，要麼逼住「豆腐膶」要麼花三分二薪金交租。

村長送別時說了這樣一個故事：「有個孤寒鬼伯伯住了很久，他很慳很慳，有一個早上我老婆經過他家，看見屋內一盞燈長開，心想這個孤寒鬼無理由嘥電，我去拍門時推開窗看見他倒在地，報警送院前已斷氣了。」若不是徹夜未眠的燈和孤寒性格太不切合，伯伯會一直死在屋子地上。

這種冷漠得真實的關係才是現實——人與人之間比較正常的一種相處方式——卻與合作社「人人為我，我為人人」的精神相去已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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