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者屋】藝術生謝絕離地探訪 與長者從生活點滴中畫出快樂
這不是一個老人當自強的故事,也不是一個年輕人為老人充權的故事。只是有個年輕人敲響了老人家家門,說:「來玩呀,來畫畫呀。」由此發動了名為「我住晒」的社區藝術計劃——原來公共屋邨低層有批長者住屋,不過政府已經停止興建長者屋近17年,最舊式的一型住屋更逐步轉型為普通公屋單位。
一個藝術系男學生於是踏出大埔運頭塘邨的運亨樓家門,搭一程電梯到長者屋康樂室去,跟老人家一起畫畫。一幅幅有趣作品釘在屋邨走廊,似乎在發問:我們掌握到長者如何感受生活嗎?怎樣才是理想的安老環境?
攝影:梁鵬威、江智騫
(長者屋系列三之一)
長者屋是房屋委員會於1980年代引入的住屋計劃,旨在為60歲或以上的單身長者公屋申請者提供院舍式租住房屋。由不同屋邨的低層單位組成,單位劃分為2至4間的小單位,長者需共用飯廳、客廳及廚廁,後來也有新型長者屋具獨立廁所。長者屋有24小時舍監服務,定期舉辦活動。直至2000年,政府認為長者偏好有獨立設備的單位,共用式住屋空置率高,於是宣布停建,並在2009年起停止編配一型設計單位(最舊式長者屋設計,租戶須共同廚廁、起居室),將之改建為普通公屋單位。
停建17年 如今不足1,000戶
雖然長者屋政策暫停,老人們還是一樣進進出出。至2014年底,還有960戶長者居於舊式一型單位,他們將是最後一批住客了,但這影響不了他們的生活。既然政府並不強迫搬遷,他們就繼續住下去,晴天時去買餸、運動,雨天時躲在小小的單位裏飲茶、睇電視、吃水泡餅。
房間裝載着一個個嬌小的年老身軀,直至他們自願搬到老人院,抑或靜靜地躺在床上,沒了氣息——長者屋也是這樣,直到那一刻前,它靜靜地一呼一吸,照常生活。(記者在撰寫報道期間,也得悉一位恆常參與畫班的長者在天氣轉冷時離世。)房署會鎖上離世長者的房間以備改建,截至2015年,全港約有1,350個空置一型設計單位。空的房間愈來愈多,門逐漸被鎖上,長者屋也老去了。
穿着簡單的梁皓然,總是一副「街坊look」就到運亨樓一樓的長者屋康樂室去教畫畫。從藝術系畢業並正攻讀藝術系研究生的梁皓然,從2015年開始「我住晒」社區藝術計劃,以亦師亦友的身分逢星期六舉辦長者屋畫班。計劃得到社會服務計劃資助,梁亦召募藝術系及社工系學生經過訓練、擔任導師。--中大藝術系畢業展中,擱着一扇綠色木門。到過長者屋的人就會知道,每一扇家門都是郵筒綠色的。
「我住晒」社區藝術計劃 畫出長者生活點滴
畫班主題層出不窮,共通點是與長者生活有關。他們會畫自己的掌紋,又或者畫魚、把棉花塞進去,「我知道有些婆婆以前製衣,縫衫好叻,今次我們就用釘書機,縫上魚嘴巴。」義工老師說。畫魚成功勾起長者興趣,有人畫沙鯭、鯨魚、有人畫脹卜卜的黃腳鱲,趣怪的鳳瓊說回家要煲魚湯,「加赤小豆,食咗就健康!」過程中,公公婆婆動動手,又探頭看看別人的作品,稱讚對方畫得好靚;又或者專心得旁若無人,在紅色和橙色粉筆之間猶豫,久久無法下決定。
視長者為「普通人」 拋下刻板印象助溝通
在長者屋長長的走廊,常聽到梁皓然大叫老人充滿暖意的名字:「銀花——銀花——」他手上拿着一幅幅畫作,簡單裝裱過後準備送給原作者。
銀花和杏芳打開鐵閘,笑到見牙唔見眼,第一句就說:「入來坐呀!」暑假畫畫班稍事休息,杏花問梁皓然幾時再畫畫?畫作成為了老人與孫子的討論話題,長者紛紛說道,孫兒看過自己畫的畫,高興得不得了。
「我一向不喜歡老人家探訪,好煩呀。」像所有被動地參與社會服務的小學生,梁皓然也曾經到老人院做義工,他不喜歡這種一次性的探訪,最記得那時的尷尬氣氛:「把長者當小朋友,呀——你食咗飯未呀?我覺得老人家感覺到的,只不過沒有說出來。要不把老人推向另一個極端,覺得他們身懷絕技。好多兩極化的刻板印象,影響了我們的溝通。」
「藝術沒有特定的規限。回到真善美、sensitivity和communication等概念,它就是和人溝通最基本和簡單的狀態。有了畫班後,舍監也覺得長者變得快樂。整件事有它的價值,它不完全是社會服務,內裏還有溝通。」
梁皓然的計劃不是要把長者捧為藝術家,反而相信長者也是普通人,大家可以一齊玩藝術。未來更計劃邀請社區組織教大家整番梘、月餅盒針孔相機。「其實畫畫不是重點,關鍵是溝通。」
「計劃令我留意自己居住的地方,原來是這樣的。」他發覺停滯的長者屋政策實在有它的好處——建設於屋邨之中,有濃厚社區感,且在不純為「照料者」的舍監支援下,長者可以自主。圓眼鏡後一雙眼流露嘆息:「我中四搬入時有60幾位長者。後來長者陸續搬到老人院,有些已過世。我覺得自己是做遲了。」他的計劃打開了一扇窗,讓我們觀望到長者感受及表達生活的方式,「例如杏芳會着重線條和顏色的配合,用獨特方法解構物件。」「我住晒」網頁上寫道 「Trust the Aged」;對於老人,我們有足夠的信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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