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派初選│印裔社工connect港人 民主民生路線難吸少數族裔支持
印度裔社工Jeffrey Andrews（安德里，下稱Jeff）是2020年立法會民主派初選的唯一少數族裔候選人。去年反修例運動期間，他憑重慶大樓派水一役「connect香港人」廣為人知，並營造出華裔與少數族裔共融的畫面。
當深黃陣營視他為「和理非」，藍營又將其視之為反對陣營一員，落在少數族裔社群之間，他出戰泛民初選，原來腹背受敵。2020年立法會選舉民主派初選結果，Jeff僅獲千票，得票為九龍西最少。首位印度裔出戰立法會選舉卻不似預期，到底一句「南亞手足」背後，他面對的又是個怎樣的社會？
多年來，Jeff的故事向傳媒說過無數遍，第三代印度裔港人會考兩分後，加入黑社會因搶劫被捕，後因社工王惠芬及母親支持下，成為香港第一名南亞裔社工。那個故事沒有說的是Jeff何以紮根在九龍西。
60年代，Jeff的爺爺從印度來港謀生，於富麗華酒店任職廚師。Jeff的父母則在印度大學畢業後始來港工作，Jeff因而在香港出世。兒時，他媽媽於黃埔花園開店賣印度咖喱，店名名為"Curry Castle＂，有段時間Jeff穿梭九龍大街小巷送外賣。如今他家住土瓜灣唐樓，每天來回重慶大廈上班，他笑言，「I've always been a 九龍西人」。
從重慶大廈派水到參選
不過這名九龍西人萌生參選立法會念頭，則是他去年底於重慶大廈派水後的事。去年十月，民陣發言人岑子杰於九龍再遊行前夕遇襲後，有傳為南亞裔人所為。Jeff隨即組織朋友拜訪醫院，又於遊行期間於重慶大廈派水。果斷行動不僅化干戈為玉帛，事後更吸引一批香港人走入重慶大廈致謝、消費，他再度變陣與朋友舉行文化導賞團，介紹新德里士多、非洲加納樹根酒。Jeff認為年輕一輩促成以往從沒發生的連結，「真係想認識你、認識文代、宗教、香港身份，it was never like this（以往從沒像今天這樣）」。一口流利廣東話混雜英語，一如他複雜多元的香港人身份。
「我哋唔係搭咗UFO，九七後冇啦啦喺度，我哋一直喺度㗎嘛。」
Jeff事後盼把印度裔面孔帶入立法會。他開始四出收集本地少數族裔意見，「今年應唔應該有少數族裔選立會？嗰個又係咪我？」Jeff指，當時他獲朋友支持參選，上月更於重慶大廈宣佈參加民主派初選。競選總部亦設於工作多年的重慶大廈，因為他認為重慶大廈是少數族裔基層的根據地，也是未被記載的香港史。「我哋唔係搭咗UFO，九七後冇啦啦喺度，我哋一直喺度㗎嘛。」
少數族裔貧富壁壘分明：重慶大廈不代表我
縱然如此旗幟鮮明，Jeff吸納群族選票亦非易事，尤其少數族裔內貧富差異極大。上月Jeff曾應邀出席油尖旺區議會少數族裔工作小組，當時他建議區議會辦文化導賞團介紹少數族裔的本地史，並以重慶大廈為試點。結果席間卻有居港印裔商人表示，重慶大廈不能代表少數族裔在港的形象。
「as same as 華裔人都有兩邊藍黃，所以唔係我係EM（Ethnic minorities），EM就支持我，唔係架。 It's very complicated.」
Jeff承認族群間精英與基層壁壘分明，但認為少數族裔不可能只到Holiday Inn，「𠵱家要貼地唔係要離地呀嘛」。他認為過往印巴裔權貴儘管能觸及管治階層爭取營商簽證，卻未有為基層帶來政策改變，「你有咁好的身份見到官，點解你唔做呢？」Jeff認為自己代表的是少數族裔基層及民生路線，尤其切身感受在主流學校學中文之難，多年來政策鮮有寸進，基層融入主流社會依然困難。他慨嘆，當年父輩把他放進主流學校，盼其可以融入主流社會，「但佢哋冇諗過2020年，Jeff is still fighting for呢個平等的社會。」不過他的少數族裔基層及民生路線，其實難以吸納印巴裔富裕階層的選票。
除階級差異外，政見亦限制了Jeff的選票。按統計數字，香港少數族裔佔人口8%，再按種族、宗教、政見分成不同群體，自參選以來曾接觸巴基斯坦、尼泊爾、印度、非洲等5、6個種族。Jeff直言每個族群也十分複雜，而每個族裔再分成不同政見，「as same as 華裔人都有兩邊藍黃，所以唔係我係EM（Ethnic minorities），EM就支持我，唔係架。 It's very complicated.」
Jeff指，曾有少數族裔朋友出席其公佈參選的記者會後兩天，拒絕支持他。原來該友人在同儕間，聽說Jeff是反政府代表。Jeff指自己身為社工，常做政策倡議者，「我會好坦白同佢哋講我會反對政府政策，我唔係overthrow（推翻）個政府。」最後他仍無法挽回對方支持，只能表示諒解。
少數族裔憂民主派路線礙投考紀律部隊
Jeff集少數族裔基層民生路線與民主派政見於一身，有少數族裔認為，本身便是一條困難的路線。民主思路灣仔社區幹事白俊達為少數有意投身選舉的印度裔港人，自稱中間派的他指，Jeff要在少數族裔取票絕非易事。他指，有少數族裔擔憂Jeff的民主派路線，會影響長久以來少數族裔投考紀律部隊、從而阻礙向上流動的機會。
年輕一派難吸族群領袖支持
不過縱使白俊達的政治立場相對保守，他本身亦難以獲得社群支持。他坦言，年輕一輩要在社群中爭取選票從來不易。以他身處印度裔族群而言，他指族群領袖、長老在族群間甚具影響力，加上民建聯於少數族裔的政治圈地位很強，每每選舉有地位的年長領袖便會建議後輩支持民建聯。「投票就等於投民建聯」，他坦言這是不少少數族裔的投票習慣。翻查資料，2018年3月立法會地區九龍西直選議席補選時，多名印巴裔族群領袖便於尖沙咀出口、清真寺門外為民建聯鄭泳舜站台拉票。「佢真係唔易㗎」，白俊達認為單單是年輕與政見，已大大限制Jeff在少數族裔的支持度，不過他承認Jeff選擇出選，已是大膽的舉動，「好事嚟嘅，始於過去未到過呢個level（印裔參選立會）」。
拒為選票走中間路線
面對批評，Jeff坦言亦曾有人着他應走中間路線，或能取更多選票，亦有對他說，香港已比印度好，還有甚麼不滿。「喂，但呢度唔係印度呀嘛？」他認為自己長年支持民主自由信念，雖然是個和理非，但若為選舉而走中間路線，「我對唔到自己」，他說。
而參與立法會選舉於Jeff，亦有另一重意義。他希望能打破少數族裔對上流的想像。他指不少少數族裔小朋友的未來志願是成為警察、消防員，因為紀律部隊是他們最容易觸及的夢。他希望他們能不再敢於想像，非華裔也能參選立法會。
共融多元兼溫和民主派作立場，投身2020年立會選舉，讓他腹背受敵。倒是移居美國的妹妹看不過眼，常致電責罵：「點解你過得仲差過你啲client？」性情溫和的他只得無奈回應：「⋯⋯你使唔使咁講嘢呀。」縱使connect 華裔港人與非華裔少數族裔同樣艱難，初選結果公佈前，他已料到入閘渺茫，但Jeff認為無論選舉輸贏，「已經係一個big step」。他指即使初選敗選，仍會在重慶大廈，辦Diversity Room邀請不同人到來對話，繼續辦文化團。「我唔係為自己，我輸都唔會話byebye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