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尋棕土】棕土入侵故鄉 坪輋田地種出貨櫃

撰文:麥佩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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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土」,棕色的土地?
寸草不生,杳無人煙的土地,是貨櫃場、回收場的近義詞。
這月的一個周末,我們隨本土研究社走訪新界東北的棕土,追溯其歷史、記錄其現況、思索其未來。
其中,阿咕在坪輋五十年的故事,見証綠油油的農土,淪為棕土的悲歌。

團體統計香港約有1192公頃的棕土。(江智騫攝)

曾經,棕土也是綠油油的郊野,是新界人記憶中的風景。

 

阿咕是本土研究社的成員,在坪輋住上五十年,近年為方便子女讀書而搬到沙田,每周仍會最少回到老家一次、探望長輩。

 

「小時候,我家附近很寧靜、很乾淨的,大家直接抽取井水飲用、小朋友到附近池塘釣魚、老人家在山邊摘下山草藥,曬乾一蘿蘿的拿到墟市販賣。很多人養豬養雞,我家也曾經是養豬的。」

坪輋元下村居民阿咕。(江智騫攝)

後來,綠色的植物變成了綠色的圍板,擋住了裡面的嘈音、及不明所以的工程。生畜的鳴叫聲,變成了貨車的引擎聲。

 

「七十年代初開始,有一些小型的藤廠及紙廠進駐,我幾歲大的時候也去那裡當過童工。八十年代,政府收回雞場牌照,很多雞場關閉。然後貨倉場進駐,一開始大貨櫃及鐵通進佔農田,也算了;再後來車胎廠、車房、回收場,再有很多拖頭貨車、泥頭車、工程車來來往往。它們處理很多電子廢料,又傾倒泥頭偈油(引擎潤滑油)。」

歷史悠久的紙廠多年前進駐坪輋,揭開綠地變成棕土的序幕。(江智騫攝)

跟阿咕在五洲路逛了一圈,只見回收場外滿佈垃圾,微波爐、電腦主機,通通散落在淺澗上。大量細碎的電子零件及磚瓦隨意丟棄在路邊。「他們(回收場)只抽取電子零件中的鍍金部分,剩下的廢料就隨處亂丟。平原河是深圳河的上游,這些電子廢料釋放出來的有毒物質,就流到內地去了,是香港在污染中國呢,哈哈。」

五洲路回收場外垃圾滿佈,微波爐掉落在河中。(麥佩雯攝)

經過顛簸車程來到附近的恐龍坑,在高處眺望,一望無際,左邊是深圳城的豪宅高樓大廈,右邊是香港的棕土,盡是貨櫃與回收場。阿咕與本土研究社的成員被眼前景色震懾,嚷著要拍集體照留念。「揀邊面做背景好呢?」「香港呢面得貨櫃場,唔夠靚喎,好似深圳呢面好點。」

死啦,深圳仲靚過香港。
本土研究社成員

本土研究社成員陳劍青憶述:「試過香港這邊的回收場發生火警,毒氣飄到深圳的豪宅,當地居民投訴,最後還要(政務司司長)林鄭月娥出來道歉。」

 

隨住邊境的土地淪為棕土,香港製造的污染,隨時嚴重過內地。「香港這些棕土在處理的電子廢料,有越洋來自歐美的,可能也有不少來自內地。」陳劍青說。

 

據悉,仍有伶仃數伙寮屋戶,散落在這片棕土當中。實在很難想像他們的生活。

阿咕續道:「五、六年前,我家對面搬來了一戶新移民,他們在路口開辦兩間回收場。天天打麻雀,晚晚都在吵架,很吵耳,文化很不同。不是說不歡迎新鄰居,只是你作為這地方的外來人,為何要強行改變原來環境去迎合你呢?」

 

「很多南亞裔人士來回收場工作,治安要多加提防,我的嫂嫂都不是太敢讓子女們在家門外玩耍,不像我們小時候總是在通山跑了。」

 

「我的鄰居,去了附近回收場工作,每天回來雙手也是黑色,有點腫痛,真害怕她會中毒。我本來想在附近摘些山草藥給她敷上,但發現大部分草藥都消失了,不再生長了。點解我識分草藥?以前老人家救落架囉,哈哈。不過,現在連草藥都見不到,無用武之地了。」

 

「卅年前,井裡打出來的水是灰灰白白的,很明顯有化學物質在內。後來環保署加強監管,近十年水質變好了一點,但我已不敢像小時候拿來喝了,最多用作洗廁所。」

打鼓嶺新村剛自禁區範圍中剔除,就有地產公司開張。(江智騫攝)
慢慢地,我家附近綠色的事物愈來愈少、愈來愈吵,很無奈。
坪輋元下村居民阿咕

本月四日,蓮麻坑至梧桐河段的禁區也開放了,公眾毋須禁區紙,也可踏足這片土地。然而來到打鼓嶺新村,只見處處地盤貨車、許多擴闊道路工程已如火如荼地進行中;又有新地產公司開張,欲伺機買賣土地。「好似早幾年已開始動工架啦,配合蓮塘口岸嘛,而永固紙廠那邊,好像會建一個邊境購物城。」

目前為止,坪輋打鼓嶺一帶仍有少量雞場豬場,經過時會嗅到陣陣惡臭;但它們供應本地肉類,給本港市民多一個安全的選擇。「大部分(雞場豬場)都在前禁區內,禁區外的廿年前已關閉得七七八八。但現在禁區開放了,政府又話大力發展蓮塘口岸,可以預想,它們也快將消失。」

 

消失是必然嗎?還是政策使然呢?棕土不是學術和政策的名詞,而是影響阿咕和無數新界居民的事。

恐龍坑上與棕土對望的,是深圳豪宅。(江智騫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