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後「海女」曾訓練海獅 留台學賞鯨豚 回港以印章紀錄海洋
打開小本子,頁上印有庫奇鯨的印章,和王樂怡(Emma)跟牠說的話:「聽說你還有個小名叫『喀曲』,和小名一般的小個子,依然能走能游。」
除了庫奇鯨,還有飛魚、白鯨、江豚等,一頁一鯨豚,伴隨著王樂怡親筆寫下的描述或留言,像日記也像詩——她於台灣花蓮擔任鯨豚導賞員時,將親眼看見的鯨豚,雕刻成橡皮印章作紀錄,繼而帶著它們回港,開展海洋教育及印章品牌的工作。
同是海洋,香港的卻繁忙得多:填海工程、大小船隻往來,近年常聽到棲身於香港海域的江豚及中華白海豚受傷或擱淺,Emma 這位「海女」如何將台灣所學的置於香港海洋?
攝影:鄭子峰
甫看見Emma,不難發現她喜歡海洋——左上臂的座頭鯨、前臂的海獅線條紋身,還有深藍色T-Shirt上的鯨魚,她仿似將整片海洋帶在身上。「即使現在身處陸地,我都感覺被海洋包圍住。」她瞇起眼笑說。
觀塘碼頭外:是河不是海
30歲的Emma心中有海,她更把那片海洋帶回陸地。位處佐敦的Trial and Error Lab,牆上掛有十多幅手畫的海洋動物。她把描圖紙放在橡皮擦上,用雕刻刀相勾勒出不同鯨豚的形態、紋理,甚至表情。座頭鯨、江豚、長吻真海豚於Emma手上成了橡皮印章,也是她向外界分享海洋的媒介,「原來有很多香港人很喜歡潛水,很喜歡海,但仍有不少人只會到外地潛水,希望將所知所聞跟其他人分享,讓香港人知道這裡的海都很豐富。」
Emma自稱「海人」,但小時候居於牛頭角上邨,四野無海,有時走到觀塘碼頭遊玩,看到拍打在岸邊的水花跟遠處的陸地,這裡於孩子眼中只是河不是海,「我心目中的海是很大很大,看不到邊界,但那時候看過對岸就是大廈。那些是海水吧,但不是海。」
視覺上,觀塘碼頭對出的海滿足不了Emma,但她於6歲時跟親戚到海灘游水,換氣、踢腳、撥水,不知不覺間游出了浮台。Emma在海中心成了一小點,終於找回了無邊無際的感覺,「很自由,很自由。」從此,她立志以游泳作為工作。
「我覺得可以做一世」
中學畢業後,她於海洋公園任職海洋動物訓練員,「我初頭完全不知道內容是甚麼,因為看見有得游水,就去試下。」她笑說。首輪面試期間,Emma跟著訓練員來到海獅園區,看見海獅經常以圓滾滾的眼睛盯著訓練員,她揚起聲調說:「好得意啊!原來(這份工作)是要照顧動物,又有得游水,我覺得可以做一世。」
Emma說,海獅的性情像狗兒,喜歡的時候會黏著人腳邊,也會耍脾氣。她以海獅好朋友Caddy作例子,「Caddy最討厭食魷魚,但有次我不小心拋了一條給牠,牠立即擰開頭扁咀,要我摸返先開心。」
每天跟動物相處,量體溫、照顧起居飲食、訓練表演動作,Emma在擔任訓練員的五年時間裡,對Caddy這般充滿人性的海洋動物產生濃厚興趣,打開了她對海洋的好奇心——從原本純粹享受在水中央的自由,到希望更深入了解不同海洋物種。這份工作即使沒有做一世,但足以影響她往後的路向。
2013年,她決定於台灣升學,修讀自然資源與環境管理,「覺得自己的知識不足夠,雖然公司有很多座談會、工作坊,但大多集中在訓練上,我想知道的是牠們的習性、特點,甚至整個生態。」
為鯨豚流下感動的淚
海洋世界遼闊、生物種類繁多,Emma在香港只能接觸到圈養的海豹、海獅及海豚,但她到台灣花蓮的時候,因主動到當地的海洋保育組織做義工,成為了鯨豚導賞員,親眼遇見野生抹香鯨、樽鼻海豚等無法在香港海域看見的鯨豚。Emma說,花蓮海域可見到約15種鯨豚。由於花蓮對出正是太平洋海域,加上水底呈斷崖狀,水深環境吸引到大型的鯨豚前來覓食。
Emma首次看見的就是野生飛旋海豚,身長約兩米,嘴巴又尖又長,當地船民稱牠作『尖咀仔』,是全世界唯一一種沒經人為訓練可做出旋轉動作的海豚。「飛旋海豚得70多KG(公斤),好得意,好細隻,那時候很想將牠的特徵紀錄下來,但我想立體地突顯牠的身型比例與特徵,就想到用橡皮印章作紀錄。」
自此,Emma每遇見一隻鯨豚,就製作一個印章,紀錄下她的見聞,同時承載了對海洋的感情。「做導賞員有幾個感動位,第一是見到野生樽鼻海豚,即跟海洋公園的同品種,好似見到老朋友般,我會覺得是牠帶我來到這裡,看到牠就莫名其妙眼濕濕;第二是首次看見期待了很久的抹香鯨,又喊到傻了般。」Emma說。
無論是看見貪玩的海豚在腳下追逐著浪花,還是一頭抹香鯨在遠處噴氣,Emma覺得她與鯨豚的距離從沒如此靠近。「跟潛水很不一樣,潛水是置身當中,只得你跟海洋,但我更喜歡觀察,將我所認識的海介紹給其他人。」
帶海洋回家
2015年,Emma修畢課程回港,同時將台灣的海洋知識帶回來,透過製作印章的過程,教授海洋生態的知識。她發現香港不少人喜愛潛水,對海洋甚為好奇,「我對海洋哺乳類動物很熟悉,但魚類就不熟了,這就令我要再進修。」
近年,常聽到棲身於香港海域的江豚及中華白海豚受傷或擱淺,Emma也感到無力,但海洋教她以平靜心境、瞭闊視野去看待不如意事:「帶著負面情緒去做(推廣海洋教育),不會對事件有幫助;反之,我希望參加者知道香港的海洋有多豐富,引起他們的好奇心,再主動去關心。」
2018年,擱淺鯨豚類總數目共45條,當中有8條是中華白海豚,有32條是江豚。
去年,漁農署發表中華白海豚監察報告,發現2017年4月至2018年3月期間,在本港水域出沒的中華白海豚數量,與去年同樣錄得47條,較2015/16年度下降27%,
資料來源:漁農署網頁
要問海洋動物應否表演之前,應該要問:「你們喜不喜歡看?」
「憑甚麼要海洋公園『執笠』?」
除了海豚危機,圈養海洋動物及動物訓練的議題同樣引起社會熱議。Emma曾於海洋公園擔任訓練員,同時是野生鯨豚的觀察者,問及保育及動物表演等議題,她隨即收起笑容,字句清晰鏗鏘地道出想法:「要問海洋動物應否表演之前,應該要問:『你們喜不喜歡看』,是因為你們喜歡看而出現表演的行為。野外的鯨豚,單純看在牠們呼吸、游來游去已經好好看,所以要弄清你們究竟想要在海洋公園得到甚麼。」
Emma喜愛海洋的心無容置疑,但提到海洋公園近年因圈養海豚而遭人抨擊,她則認為責難前先要認清香港的天然資源,以及海洋公園的角色。「台灣有天然資源,所以不需要圈養海豚,單是花蓮都看到15種,但在台灣觀賞鯨豚的價錢是跟進入香港海洋公園一樣,而且船速均有規範,那為什麼不看野生的呢?」
海洋公園讓公眾觀賞到香港以外的海洋動物,Emma認為這是公園存在的原因,但同時亦要反省,為何香港未能夠保護野生的中華白海豚或江豚,以取代海洋公園的位置。「香港不是沒有天然資源,但政府有規範那些觀賞船的速度嗎?如果連我們本身擁有的資源都保護不來,我們憑甚麼去要海洋公園『執笠』?」
2003年,漁護署制訂《觀豚守則》,守則共有11項,當中包括:
1.每次只可有一艘觀豚船在海豚 500 米範圍內觀豚
2.建議觀豚船與海豚保持500距離,船速不可以超過 10 海哩
3.當海豚在船的正前方 100 米以內,船隻應減速或停船,以免產生
浪花,對海豚造成騷擾。
「海岸‧印象」印章展覽
日期:即日至6月29日
地點:佐敦吳松街191號地下突破書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