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男不毒】隱居長洲、單身50年首次失戀：寧願獨身也不將就

星期三的長洲碼頭仍然擠擁，我們在人群中四處張望，有位皮膚黝黑、身材短小精煉的男子掛着滿面笑容迎面走過來。50歲的阿豪由南丫島搬來長洲數年，工餘時間跟兩隻狗兒跑山看海，或是獨個兒潛進海裏享受寧靜——50年來，他習慣了獨身的生活，面對社會對單身的標籤，他卻不以為然。「以前單身是『貴族』來的，現在才會變成『單身狗』！」
攝影：高仲明

阿豪領着我們穿過長洲鬧市，經過眼熟的小食店和手作店後，兩旁只剩下住宅以及放工放學的街坊。「這麼靜的長洲是否好少見呢？」阿豪別過頭來說，然後一氣呵成踏上數十級石階，來到他家中的天台才稍為歇息。阿豪的住處靠在山腳，但足以在天台上眺望長洲的面貌，他望着遠處的綠林，說：「一個人夜晚走上來看風景，放假就跟一對唐狗由屋企行去那邊，一個人多自由自在，我不明白為何常常認為一個人就是『孤獨』和『寂寞』。」

人工低不敢拍拖

阿豪獨身多年，但性格一點也不「毒」。他從事新聞攝影20幾年，閒時喜歡行山、跑步及潛水，他拍照時拿了一副潛水鏡出來，設計着拍照的動作。如今看似休閒的生活，是年輕時日夜顛倒的工作辛苦換來的成果。1993年，25歲的阿豪時加入傳媒機構當攝影記者，他憶起當時的生活十分刺激。每晚床邊放着電話，一覺醒來就要打開電視、電腦掃視當天的新聞。「工作佔據了生活太多，每日返工就衝，放工就累透了。還有當時的經濟能力，怎敢想拍拖？」

剛入職的阿豪每月人工只得8,000元，家用、日常開支已花掉一半薪金。雖然工作繁忙，但跟一名女同事的關係甚為曖昧。「一支煙兩份食，又會一齊去街食飯，連同事都問我們是否在一起。」然而，那位女同事的進一步邀約，阿豪止住了步伐之餘，還終結了這段曖昧不明的關係。「她當時問我︰『一唔一齊租屋？』但我腦海彈出來的問題是我點夠交租、點生活？」

現實與浪漫之間，阿豪選擇了前者。他坦言：「我是喜歡那個女生的，甚至覺得是傷害了她。」那為什麼只是維持在曖昧關係呢？他頓了一頓，再提出對緣份看法。「沒有辦法，當時她一問，我只想到交租、生活，我拒絕了之後，她也沒再找我。我想這就是緣份未到吧。」

自知身高是缺點

阿豪將女生拒諸門外後，往後的十多年也沒有交往的對象，其間他曾遭拒絕，同時也拒絕了人。眼看身邊的朋友陸續拍拖、結婚，他依舊掛着那燦爛的笑容，豁然說道：「我自己知自己事，人不靚仔，身高又輸蝕，我知道的。」話語中提到了阿豪的弱點，但他語調依然輕鬆自然。畢竟年過半百，他的自信並非只來自外表。「身高是其中一個妨礙，但不是你的全部，因為工作會建立到些信心；加上我的身高可以好靈活地走在最前面。」他開懷地笑着說。

阿豪面對單身的開懷，讓人感到十分陌生——現今社交媒體經常將單身描繪成「單身狗」、「毒男」，每逢情人節或聖誕節均變成情侶「放閃」的節日，阿豪聽罷遲疑了一會，他說：「以前的年代，單身是一種自豪，會稱為『單身貴族』、『鑽石黃老五』，但現在大家太投入社交網絡，好多時加諸標籤在人們身上，簡化了很多關係，這變成了常態。」

香港明愛家庭服務明愛賽馬會思達計劃——男士社交及情緒支援服務註冊社工Alex 稱，前來中心尋求援助的男士可分老中青三個年代。與中年人相比，的確較多年青人受社交平台或網絡影響，認為單身會被嘲笑。「年輕人是在網絡陪伴下成長，但中年人較多是長輩或鄰居的影響。」幸而，阿豪的家人從來不會給予壓力，讓他能夠按着自身的步伐生活。「我們做傳媒，大時大節就要開工，甚少見到親戚，幸好沒有這方面的壓力。」

五十年一遇的愛情：第一次拖手

四年前，阿豪跟同居於南丫島其中一個街坊拍拖，迎來了50年來的首段愛情。「如果成功的定義是拖到手，這是唯一一次。」人到中年身邊才有「第一春」，阿豪於關係上需要處處遷就對方，但從不急於結婚。習慣獨身多年，如今突然多了一個伴侶，他反而覺得原本獨享的時間及空間逐漸被佔據。「比如計劃了跑步，但對方想一齊行街食飯，但拍拖就是這樣。當有個人踩入你生活時，你會不會願意犧牲？」

二人的關係於兩年間離離合合，最終因價值觀差異而分手。獨身多年後的一場戀愛卻失敗收場，教阿豪更堅定他對緣份的看法。「兩個人相處是一門藝術，而選擇一個不合適的真的很辛苦。那次之後，我更覺得寧願自己一個人，都不想為了拍拖而一齊。」難道不擔心年老臥病在床的時候會孤單老去嗎？他輕笑了一聲說：「我們都是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兩腳一伸什麼都帶不走，有甚麼好怕？」

大伙人的寂寞

自懂事以來，阿豪習慣了身旁沒有人——他認為如今的豁達是多年來獨身的生活讓他沒有牽絆。「唯有那兩隻狗吧﹗我有時想如果潛水出了意外的話就沒有人照顧牠們呢？」然而，生活總有悲傷，沒有人可以傾訴難道不會寂寞嗎？「為何單身就等於孤單寂寞呢？有時一班人聚在一起但話題不合，也是各自玩手機，這都是很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