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仙冬菇亭．下】隱世良心飯堂　免拮据街坊飯錢：唔使計到盡

黃大仙冬菇亭醉和里10年前被領匯（現為領展）接手管理後，由一亭三店改為三檔合伙經營。幾個檔位打通合營後，拆走多面板間牆，地方寬敞了，坐得落幾十檯客。租約要檔戶要定期裝修翻新，老闆張仔說每次新裝一番後，別人經過都以為冬菇亭已轉手新老闆，後來才知道這門面光鮮的冬菇亭原來仍是舊商戶，「我們每次都守了幾年才慢慢守返啲客返來。」
這冬菇亭通宵營業，熟客陸續回來光顧後，天亮天黑人流如鯽，遇上的食客過百種。有人愛拉着老闆閒話家常，也有人跟他談人生路向，還有些流浪漢理直氣壯說無錢食飯，張仔便免去他們飯錢。他說這就是冬菇亭年月拆不走的人情味。
攝影：吳煒豪

上回提到冬菇亭一班檔戶對領展逆來順受的故事。

領匯2005年接管後曾一度表示將收回冬菇亭，張仔和其他檔主驚惶找當時的立法會議員陳婉嫻求助，替他們約見領匯高層。他和三姐代表檔戶說出心聲，講講每檔背景、上一代如何用心經營，幾次會面後高層才答應保留，但要裝修改善環境。

舊店新裝　熟客都唔認得

領匯規定冬菇亭食店每三年轉合約就要裝修一次，否則不予租出。如今醉和里已歷經第二次裝修。全店裝潢過後煥然一新，卻反而生意冷清。不少街坊無法認出是從前那幾檔簡陋的熟食檔，「個個見到咁靚都唔敢入嚟。」直到老闆伙計站到店外拉客，有些熟客路過問張仔近況「咦你去咗邊度做呀？」，「呢度仲係我哋做呀，一齊做得返不過裝修嗰陣都好慘……」，才有些客人回來光顧。

從前食客喜歡這裏的打冷滷水、鑊氣小炒、糖水粥品等招牌菜式，「有些街坊搬離黃大仙後，也定期回來光顧探探我們。早幾年有移民英國的一家人約定我每年暑假回港時見面。」三檔合營後的醉和里這幾年跟從前一樣熱鬧，晚市後張仔仍在廚房水吧兩頭忙，忙了一整晚才坐下來訪問。

附近沒甚小店開24小時　冬菇亭夜鬼蒲點

他原本的粥檔未合伙經營前已是24小時營業。當時他見黃大仙附近除了麥當勞就沒食店通宵營業，最近要去土瓜灣。「有些夜收工未食飯或想食宵夜的街坊何處去？我之前收凌晨的，但有時他們坐到快要打烊還在，我不好意思請他們走，坐着坐着都三四點，我又準備開店了，就索性通宵營業，電費水費也沒甚多付。」

「廢青」在冬菇亭找到人生啟蒙

一些夜蒲友凌晨也愛聚集這裏，有個媽媽曾擔心女兒學壞，知道她經常光顧這裏，於是幾乎天天半夜都走落來坐在一旁偷看她與朋友幹什麼。「我說你這樣做會令女兒尷尬，人家一班朋友歡聚，怎麼有個阿媽出現，她會什麼反應？佢咁大個人有分寸。」張仔答應這媽媽幫忙「監察」，「真的有不妥我再告訴你啦。」

張仔沒想過自己像個家庭調解員，又像個社工。一個後生仔不時來吃宵夜，有日說人生好迷失，自覺無用如「廢青」，張仔問他有何興趣，一整夜花盡唇舌開導解說，後生仔天亮後突然想通什麼，幾年後生意成功，回來找張仔道謝。「有些說話師長講得唔掂，可能要由我第三個人把口講出來先聽得入耳。」

免經濟拮据的人飯錢　隱世良心飯堂？

附近分別有精神病康復者短期宿舍及戒毒中心，一班康復者會來光顧吃飯，有些性格內向、很少說話，張仔覺得他們走出宿舍到附近逛逛、來冬菇亭坐坐，能盡快融入社區。但有些道友吃畢趁機在問老闆伙記借錢，拼拼湊湊幾十一百蚊去買毒品，甚至想在店內賣買白粉，張仔會請他們離開，苦心勸說早日戒毒，對方卻依然攤開手問他：「借啲錢嚟吖，冇錢開飯呀」。

而有些人經濟拮据，走進店內等鄰座吃畢離開，就上前吃他們碟內剩餘的飯菜，張仔見狀主動問他們是否需要幫忙，「有啲人自尊心重，唔敢開口講自己冇錢食飯。佢哋話肚餓，我就整啲飯佢食。有需要人士睇得出的。」冬菇亭這裏大概是個隱形的良心飯堂。「公開派飯可能會被貪心的人濫取飯盒；我們這樣做，觀察他行為後，看需要免去飯錢或能幫到真正有需要的人。有些街坊或附近人士我們都認識的，有冇錢食飯睇得出。」有食客哪天忘了帶銀包，問張仔可否賒數，但隔了一段時間未還、張仔亦沒追數，有天有人翌日付了一張五十元說不用找錢，謝謝老闆包容。「街坊生意就是賺少少，不是要計到盡。這是我們冬菇亭的存在意義。」

這裏午市炒粉麵飯埋單約40多元，不少上班族和學生都是常客。區內近幾年不少新商場落成，連鎖商店進駐後，有些街坊嫌那兒冷冰冰，冷氣開放但不好坐，下午茶時段就聚腳冬菇亭找鄰里聊天，有時見「通宵更」的張仔下午回店，亦拉着他吹水，上至美國動向，下至新手機熒幕好用也跟他聊聊。「我在這裏足不出戶，他們告訴我外面世界發生何事。」天氣冷時他們會互相噓寒問暖，大概就是這冬菇亭翻新改裝後剩餘的人情味。

這冬菇亭成為黑夜熱點，亦與街坊交情甚深，張仔近月獲邀擔任香港電台社區參與廣播服務的節目《13夜》其中一集嘉賓，分享深宵食堂的趣事：
《13夜》（13 Night's Life）
播出日期： 2018/1/8至4/8（逢星期日）
播出時間： 晚上10時至11時
播出頻道： 香港電台普通話台AM621
可於港台網站（ptc.rthk.hk）及流動程式RTHK Mine收聽直播或重溫節目
節目專頁：http://www.rthk.hk/radio/pth/programme/p0444_13nights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