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旬印度會計師住劏房 教印地語尋回意志:僅一個學生也授課
土瓜灣鴻福街,入黑後兩旁豎立的唐樓,像擋去外面鬧市的人來人往。走進去,有一間店亮着燈,一位印度人穿着整齊的恤衫,打起領帶,官子骨骨的裝束與殘舊的街道充滿違和感。印度人正在用心地教授印地語的「你好」、「再見」、「是」、「否」、「請......」等等簡單的日常詞彙
這裏正在上語言課——由居住在土瓜灣劏房的印度街坊教授的印地語班。
攝影:高仲明
一切由維修水龍頭開始
印度語老師名叫Pradeep,中文名是比亞,人人都稱他Pia老師。 Pia來港已有17年,他在印度是一位執業會計,來港後一直從事財務管理的工作。今年60歲的Pia,近年沒再全職工作,居於土瓜灣唐樓百餘呎的劏房。兩年前,Pia找來維修香港的義工幫忙維修水龍頭,因而認識義工Max。
維修水龍頭,卻造就後來印地語課的契機。Max與Pia閒聊時得知他的家庭遇到經濟困難,Pia主動請Max替他招募補習學生,他能教授管理、會計、數學等知識:「我哋都返去諗下點搞啦,然後發現冇乜需求。如果補習,啲人都想搵講廣東話嘅,最後就諗到教印地語班。」大家抱着一試無妨的心態,非牟利機構「社區文化關注」和土瓜灣社區組織「土家」舉辦由Pia任教的印地語班。去年6月開始第一班,今年1月開始的已是第三班。
自備教材幫助學生 曾誤當日印對照是中印對照
整個課程從零開始交由Pia全權負責。他四處搜羅教材,部分來自本地公共圖書館,有些更是他回印度時特意找來的。他說,自己不會依足教科書教印地語,因為有些書是由外國人書寫,並不完全準確。
當中一件趣事,值得一記。課程中段,Max碰巧在Pia上課時回去土家,看到枱上有些日印翻譯卡通筆記。原來Pia以為那些日文是中文字,特意在公共圖書館找來,本以為會讓學生更容易學懂:「我覺得好搞笑、好可愛,本書原來係日文嚟嘅,唔啱。但係睇到Pia真係去到中段都仲會搵啲新教材幫學生。」 Pia連忙解釋:「我現在已經能分辨出來,雖然他們很相似,但是日文字不如中文字複雜。」
學生遲到、不做功課、無故退學 餘下一個學生也授課
Pia說,香港學生很忙碌,每次上課都會有人遲到,有時也無法完成功課。Pia不是責怪他們,而是擔心同學會跟不上進度。今次1月班也不例外,有同學課堂中段才來到,Pia也只是說:「不用擔心,如果你不明白,下次上課前你早點來,我會幫你。」前兩次舉辦印地語班,開課約1個月後,陸續有同學退出。Max說,這是因為同學起初誤以為印地語班只是一個月短期課程的緣故。Pia對此有點失望:「語言需要長時間學習。否則過多兩個月就會忘記所學的。」後來,有一班只剩下一個學生,Pia也依舊上堂,單對單授課1個月。
這次再開班,Pia和Max曾討論如何令同學更有動力一直學下去。這次新開課程會先教日常用語,讓同學可以學習以印地語對話。此外,Pia特地準備進階筆記,有的是解說發音,有些是練習書寫字母的筆記。
學生:想認識南亞裔群體
課堂開始前,大家分享學習印地語的原因;有同學希望將來去印度旅行能學有所用,亦有學員希望能更關心居港的少數族裔,現職文員的瑞賢便是其中一位。
瑞賢對南亞裔人士一直心存好奇:「喺個區又見到佢哋,又唔知佢哋生活係點,好似同佢哋有啲距離咁,所以就想認識下。」她說,從前對少數族裔認識不多,曾對他們懂得講廣東話感到意外;在2016年的立法會選舉之前,她曾經當宣傳選民登記的義工,突然有位南亞裔街坊以廣東話向她說:「我都想登記做選民。」瑞賢有所領會:「原來佢哋都喺香港住咗一段時間,佢哋都識講我哋嘅語言,但係相反我哋好似對佢哋好隔膜咁,好似唔係咁好。」這次她參加Pia的印地語班,希望將來至少能分辨出哪些是印度人,也能向他們打招呼。
義工 :他們在社區也有位置
這些學費全數撥歸Pia以準備教材和支持生活所需。事實上,對Pia來說,印地語班的意義遠遠不止於此:「這個印地語班令我能與他人連結,我覺得很開心。這是精神上、心理上的釋放,我能夠傳授知識予學生。否則我就只是沉悶地坐在家中。」年過6旬的Pia較難顧及一份專業的全職工作,不情願地退下職場,大部分時間都是留在一個廚廁共用的家中,間或才有昔日熟客找他幫忙做財務顧問的工作,直至後來土家幫助他開設印地語班。
「睇到原來只要有機會,佢哋就可以搵返自己喺社區嘅位置。」Max說,其實有不少港人都對少數族裔文化感興趣,期望藉着少數族裔主導的社區活動,推廣自己文化之餘,也是融入社區的好方法:「係一個好嘅介入,令到佢哋融入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