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性戀疑惑】愛他也愛她　被同志指責濫情　又擔心愛上了閨密

每當提起性小眾LGBTQ，同性戀者均佔媒體訪問大多數，內容多以他／她們的愛情故事、如何受到外界歧視、反對為主題，同性戀者與受害者，彷彿暗暗畫上等號，但雙性戀者（Bisexual）的聲音，雖同樣屬於LGBTQ群體，卻屬罕有。Anges（化名）自認是一名雙性戀者，她向記者要求，要一字不漏地紀錄她的分享，因為她希望透過她的真實聲音，外界可以多了解這群眾，以下是她的個人自白：

我是一名雙性戀者，我一直也認為，雙性戀者比同性戀者，更有資格說，愛一個人是不分性別的。我曾經喜歡過兩個男的，兩個女的，不過真正愛過的，只有一個「她」。

第一個「他」是我的中學同學，我的整個中學生涯幾乎每天都是跟他渡過，一起上課、下課、溫書、食lunch，跟他在一起時，有種很親近、自在的感覺，當然我們的性格、價值觀也很相似，所以一直以來我們都可以無話不說，不過我只是單純地喜歡他，沒有強求要跟他在一起。直到升上預科後，學校出現了一位新老師，最初我也只是因為請教功課，而跟她單獨接觸多了，我們經常留待到學校關門一刻，話題亦慢慢由功課，擴展到不同興趣、心事、煩惱，或者是我對號入座，我總是隱約感受到，相比其他同學，她彷彿對我過分關心、溫柔。不知道由何時開始，每次見到她，我的心總是快速地卜卜跳動，而當我看見她跟其他學生聊天時，內心竟泛起一絲妒忌。

曾經，因為這種心跳、妒忌的感覺，我懷疑自己喜歡上她。不過，我說服自己只是一般少女，一時混淆了性取向而已，因為我聯想起跟對方接吻的畫面，我頓時覺得：不可以，而且我也有點接受不了同性戀，所以便排除喜歡同的可能性。然後在大學時代，我又遇到另一個心儀對象，是個男的，所以我更加堅信，我跟其他女生一樣，我是喜歡男的，只是中學時的我一時混淆了，我一直也是這樣認為的。

然後我又遇上了「她」，也是我剛才提及，唯一一個真正愛過的人。她是我曾經的好朋友，剛相識時，我對她沒有太大好感，她是一個難以捉摸的人，嬉皮笑臉的背後，彷彿埋藏了很多她的真正感受，但隨著我們變得開始熟絡起來，她向我分享她的成長經歷時，才突然發現我們很相似，因為我也是自小缺乏家庭溫暖的人，「家庭」對我來說，只是一個模糊的概念。她內心的痛苦、寂寞，甚至是笑容背後，那副保護自己的面具，我一一感受到，於是由那天開始，我很想好好照顧她、保護她，令她快樂。慢慢我便習慣，凡事以她的感受和喜好為依歸，我以為這只是作為朋友基本的付出。

有一天，她跟我分享她正嘗試跟一個男人發展。表面上我很支持她主動出撃，但內心卻頓時感到很失落，我心裏暗暗地希望他們沒有下文，因為我很害怕她會拋下我一個，我很想她只屬於我一個。如是者，這份佔有慾、妒忌又讓我意識到，我可能「不小心地」喜歡上她，可能再次喜歡上一個女人。當然，她身上具備我以往心儀對象的特質：溫柔、風趣幽默、成熟。然後每次她提到「結婚生子」四個字時，我總會覺得很心痛，不甘心，因為我永遠無法給予她想要的幸福。

這是一份單純的愛，也是一份單向的愛。一直以來，我的內在世界，只有我一個人，我無法相信其他人，但她是第一個可以讓我真正感到有連繫、放心依賴的人，任何開心、不開心的事情，我總是希望第一時間跟她分享。我守在她身邊時，一方面我真的很快樂，但另一方面，內疚的感覺一直在纏繞我，彷彿我對她的感情，背叛了她的信任，因為她是以好朋友的身分來相信我，但我卻對她產生了不該有的感覺。

對，曾經我也反問自己，我是否做錯了？也質疑自己的感覺是怎樣一回事，是否再次「混淆」了什麼，但那份妒忌心，讓我意識到我的感覺，超出了友誼的界限。我怎可以愛上一個女人，一個同性朋友？到底我是喜歡男還是女？似乎兩邊我也確確實實地投放過感情，但我無法向身邊任何人傾訴疑慮，於是我在網上搜集各種關於性取向的資料，在偶爾情況下，我看到性學大師金賽的金賽量表，同性戀與異性戀兩者，在情感、社交、性方面，還存在著不同程度的差異，性取向是一個流動的光譜，而且網上有很多關於雙性戀者的故事，於是我便瞬間釋懷了，因為我的困擾，其他人也經歷過，亦接受了我是一個雙性戀者的身份。

自從肯定了我的性取向，我也有向朋友「出櫃」，因為性取向也是我的身份之一，沒什麼好隱藏的。一般來說，他們的反應可以分為三類，第一類是沒有反應，大方接受和祝福。第二類，是他們認為我還在混淆性取向，「你還未搞清楚自己傾向那一邊」，潛台詞是我只可以喜歡一種性別。不過，我的感覺我最清楚，而他們的說法，就好像否定我的感情。當然我也面對過來自同志「隨便」、「花心」、「濫情」的批評，「那麼你豈不是有很多發展對象？」，其實我都是追求感覺的，正如每個異性戀者或同性戀者，也不見得對每個認識的異性或同性產生興趣一樣。

最難受的一次經驗，是來自一個疑似對我有好感的男人（事前聲明，我對他只有反感）。他不時會打探我的感情狀況，好幾次之後我真的受不了他，於是我向他坦言我已有心儀對象。他好幾次要求我展示合照時，為求令他死心，於是我真的拿出合照，然後他「嘩」了一聲，「怎麼是個女的？」，然後又說什麼「你真前衛，不過他日你都會選擇男人，始終是男人好。」首先，love is love，愛一個人就是愛對方的特質，不論性別，我就是喜歡跟這人在一起的感覺，而不是主動去「選擇」一種性別。第二，我真的不明白雙性戀者有多「前衛」，這既不是新穎的概念，也不是實驗性質的東西，我只是愛上了一個人，恰巧這次對象是女人。

自從肯定我的性取向後，我有刻意調節跟同性相處的方式，跟她們保持適當的距離，減少身體接觸。現時我很少主動挽女性朋友的手臂，也很少跟女性朋友說「愛你」這些說話，或者對她們過分呵護備至。當她們說「愛我」的時候，我也會叮嚀自己不要想太多，因為我知道一不小心，我便有機會愛上她們，特別是面對直女時，更要緊守我的防線，否則痛苦的只會是我。

不少朋友也有問過，我的性取向跟成長背景有沒有因果關係。這個問題真的不好回答，若然是先天的，是否可以替我免去所有批評，因為我無從「選擇」我的性取向，代表我是「無辜」的？若然答案是後天的，難道我便可以主動「選擇」愛上的性別嗎？不論答案如何，這也只是一種糾纏於過去的闡釋，也無法提出任何證據，所以這是沒有意思的問題。

每次聽到男女之間，純友誼是否存在的兩性話題時，現在的我總會一笑置之，因為我體會到無論是同性或異性之間，純友誼也不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