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活過就老了　對著鏡子想像40年後的我

40年後的你，有想像過嗎？還是早已沉沒在營營役役的生活，腦袋麻木得只剩眼下工作？歲月是個神偷，每天逐少拿走年華，到某日才驚覺原來青春已空空如也。早知他日的光境，不知會否改變你我今天的決定。世上沒有多啦A夢的時光機，但我們找來化妝師為3位20+的女生打扮成40年後的模樣，預見未來的自己，引起百感交集。生命，活着活着就老了，你想捉緊什麼嗎？

攝影：Jimmy Kung
化妝：Leung Shan Shan Sanah

「年齡只是數字，僅代表你的存在經歷。」

化妝過後，臉色泛黃，臉上表情皺紋經特意加深，Sora就能從鏡子的反射一睹全貌。正當眾人期待她現出驚訝的反應，Sora卻在攝影棚內投以陣陣笑聲。年華老去，皮肉鬆弛，白髮斑斑，種種化妝特效，能將她微細的肌理放大，令原來樂天的她更富喜感。

Sora對自己的真實年齡從不忌諱。她認為年齡令人有所忌諱的原因，莫過於它透露歲月痕迹，惹人聯想年齡與外貌的差距。有人平日費盡工夫，保持外表年輕，但一個數字就能惹來歧見。為什麼Sora這樣看得開？她說：「年齡只是一個數字；它能代表到你存在於世界上的經歷。」

Sora坦言現時只有27歲，已明白「青春」與「老」並非生命必經階段，內裏的本質，只是對生命的主觀看法。「青春，通常是讓人回看過往經歷，感嘆往事的字眼。」在老人眼中，年輕人總有任性的先天權利；青春，從而代表了無拘束，只為實現自我，鮮為他人而活的時光。

離退休之齡還有40餘年，她亦開始感受到伴隨歲月而增的責任，叫Sora意識到需要及時行樂的重要—不時與友人作伴，走出「舒適圈」，身體力行，體驗生活，實踐理想。她說：「有意見認為人『有錢就是任性』；但我就認為『青春才可以任性』。因為錢可以賺，但青春卻一去不返，賺不回來。」

據她的朋友形容，Sora是大家眼中的開心果，神經大條，習慣帶給人歡樂。然而，她的笑聲又是其個人標記。Sora隨釋道：「可能我會經歷結婚生子，又或許會經歷朋友的離開。自己是個重感情的人，因此，先要珍惜與人相處，共同成長的時光，製造美好回憶。」

那麼對四十年後的自己有何想像？她說：「希望我能夠退休，不再為生活奔波勞碌，可以停下來享受世界的美好。」為了令Sora感受年老，化妝師開始為她化上特效妝容，試圖呈現她年華老去的面容。Sora猜想：「年老的我可能身材稍有發胖，不能再穿短裙示人；因此我特意挑選闊身長褲及恤衫，希望年老的自己更添型格。」

在旁觀者眼中，她對年老的想像漸轉清晰：「經歷朋友離世，閒時能飲茶短聚，已算不錯；若能在退休時進行多作義工，貢獻社會，才算活得有價值。希望人老心不老吧。因為人的身心由內而外相連：心境年輕，身體也會顯得年輕。人長大了，煩事更多，漸減笑容。故此，希望40年後我仍會開懷大笑。」親身感受過年老色衰，青春一去不返的短暫感覺，Sora就有一番體會：「年輕時就得多拍照，襯面容未顯衰老前，好好享受生活。」

「40年後我要像媽媽！」

小時候期待長大，長大後害怕老去，24歲的Angel自言正值矛盾之齡。「作為家中幼女，兒時眼見兩位姐姐多方面發展，好奇心下渴望長大後跟着走，她們報合唱團麼，我也要成為其中一員，不知不覺當了別人的影子，後來發現其實我是個好動派。」個性外向，終在運動與跳舞中找到自己，初踏職場卻未見方向。迷惘與隨性，也許是青春的必然狀態；而成長，就是得著與放下的過程，對Angel而言，最重要能享受每個時刻。

青春是什麼？ 「是現在啊﹗」Angel說得直截了當。「青春沒太多顧慮，想做就做，我喜歡露營，看日出。想去旅行嗎？買張機票便出發了。可以任性的出走，就是青春。」能坦然公開年齡而不覺得是怎麼的一回事，也是青春。「大概別人總是會窺看女人的真實年齡與外表的差距，要是10年、15年後，我未必會輕易透露年齡，還是留作女人的秘密好了。」到了那時，生活亦有更多家庭的顧慮，再不是有錢和時間就能拋開家人出去玩。青春逝去，成長換來的是責任。

不過再多的責任，也不減Angel相信未來會有的得著。對於40年後的想像，滿懷憧憬。「那些年，會經歷拍拖、分手、結婚、生育，或有婆媳糾紛，工作上的挑戰，充斥更多波浪，一點一滴學會分輕重，懂得取捨，為別人多走一步，成為更成熟的人。」孩子成長了，也期望父母作見證，惟歲月未必近人情，說着說着，她咽哽：「我最害怕到時爸爸媽媽不在，現在的孩子都很幸福，在溫室長大，像今早，還是由父母叫醒上班，生病亦有他們照顧，可是我很硬頸，時常頂撞，每一次衝動過後都好後悔，不知道自己能否為將來的子女如此付出。」從想像而來的恐懼，流下真實的眼淚，在她心底裏，知道當下要珍惜彼此相處的時光。

這邊廂哭過，那邊廂又重展甜美的笑容，像雨後陽光，大情大性，也許是遺傳自媽媽，亦是Angel最自豪的地方。40年的經歷少不免在外表留下痕迹，她打趣：「64歲的我依然年輕啊！應該還能活動自如，擁有健康的社交生活，不過開始會肩膊下垂，肌膚鬆弛，膚色暗啞，所以我帶來一套黑白色的穿搭，白恤衫可以提亮面色，利用黑色挺身的皮褸遮掩老態，修飾身形，感覺更時尚。」

Angel換上這套裝束，當化妝師在她眉頭上繪畫皺紋時，她說道：「我就最怕這處滿布皺紋，看起來很拘謹和苦惱。能像我的媽媽就最好﹗時兒傻更更，大情大性，充滿笑容，不要眉頭深鎖，我要做個樂天婆婆。」

完成變老工程，恍如64歲的Angel站在鏡前，看她深呼吸才睜開眼睛，一看笑嚷：「真的好老啊﹗雖然仍是精靈開心，但覺得自己好陌生。媽媽比我漂亮，她的眼睛更有神，笑容更甜。眼睛很重要，是與人傳遞信息的橋樑，可是我的雙眼比想像中憔悴。」接受到自己嗎？Angel在鏡中思慮，遲疑數秒，先回答—還可以，續說—有點勉強，最後承認—好擔心。「媽媽說得對，女人要好好保養，尤其是眼睛，但我經常很懶惰，回去馬上就要敷面膜。」

回想剛才說過最害怕的事情，她卻不再害怕：「這副經過歷練的面容，應該已適應了每個階段的變化。」她想跟24歲的Angel說，不要介意別人的眼光，要每一天都活得好精彩。

「以最自在的打扮到老。」

27歲的Daisy是一位護士，見盡生老病死，早已明白年齡從來不是人生的關鍵，健康才最重要。「很多年輕人因為患病，做不到想做的事；有的90多歲老人依然活力十足，可以照顧自己。」能有健康與力氣實現夢想，是人生最寶貴的價值。她愛周遊列國，只要能力所及，就是到老也要堅持。40年後，即使轉個方式，仍要走她想要的路。

談起護士工作，總是聯想起工時長，需要日夜顛倒的辛勞。早年，Daisy便由輪班制的病房護士，轉職為時間較穩定的門診護士，身體是其中的考慮因素，為年老的健康鋪路。「大學時期可以玩通宵，不睡覺也炯炯有神，自工作後便意識到體力大不如前，也許青春漸漸離我遠了。」

雖然如此，去年的不丹之旅卻留下最「青春」的回憶，「旅途上難得遇上2018年世界盃外圍賽香港隊對不丹，我與兩位從不看足球的同伴們當然要湊熱鬧，比賽初期突然風雲變色，滂沱大雨，甚至下起冰雹，氣溫降至兩、三度，面對高山反應的危機下，仍然堅持不願走，直至完上半場。」雖然體力透支，Daisy回想仍有點後悔沒看足全場，「也許一輩子只有一次。40年後，身體難以負荷，這種任性未必會再現。」

在Daisy的計劃裏，尚有許多未實現的旅程，「我想就算老去也要繼續做喜歡的事，最多轉換方式，年輕時會自由行，帶着背包行山；年老後則報旅行團，或上郵輪玩，貫徹周遊列國的心願。」想像他日的裝束，她帶來一件演唱會T恤及牛仔褲，是從小到大最自在的打扮，「我喜歡看演唱會，習慣買演唱會T恤留念，當年老記憶衰退時，穿起這件衣服，也許還記得我的年輕時代。」

換上服裝，化妝師一筆一筆為她模擬40年後的面容，像在穿越時空，與未來的自己見面，Daisy最怕看見老掉牙的樣子。「在醫院看見許多老人家對一副假牙珍而重之，其實合適的假牙得來不易，造得參差會令牙肉不適。」如咀嚼成了苦事，對於為食的她是一個噩耗。

眼見時下患病的老人缺乏照顧，她亦有未雨綢謀的想法，思考生育問題。「雖然子女未必會照顧自己，但至少多一個希望。還要善待身邊的人，他日作彼此的照應。」

時間一轉，猶如來到2056，Daisy就像60多歲的婆婆。訪問期間，她一直表示不介意年華老去的容貌，誰知看到鏡中的自己，有種難以言喻的撼動。「平時笑起來才看見的紋理，現在真的存在了，皺紋比想像還要多，很像真。」她不其然收起了笑容，在鏡前凝望良久，多次拿起手機想自拍。「可是我按不下快門鍵。一向自拍總會捕捉笑得最漂亮的一刻，但現在無論哪個角度看來都未預備好，不自然，好陌生，我不是這樣子的。」說穿了，其實她未預備好看見年老的自己。

「坦白說我沒那麼喜歡現在的笑容，已經不一樣了，不如年輕的開懷與燦爛，這個樣子不襯開心和漂亮。」滿布皺紋，頭髮斑白，膚色暗淡，徐徐老態令Daisy覺得年老的容貌帶着愁緒，不禁有點唏噓。與未來短暫一聚，她更堅定的告訴自己：「外表可以變，但內心不變，依然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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