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尊嚴與暴力的衝突:《少年來了》紀念光州事件赴義的少年

撰文:陳婷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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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才得知,原來那天軍人拿到的子彈總共有八十萬顆,當時那座城市的人口只有四十萬人,也就是說他們拿到的子彈數量,足以在每一位市民身上射出兩個致命的洞。
我相信他們的上頭一定下了指示。萬一場面失控就可以那麼做,所以就像學生代表所說的,要是我們將槍枝堆在道廳裡,清空道廳並撤退的話,他們很有可能就會用槍口瞄準市民。」——《少年來了》

1980年5月,「光州事件」造成數千人死亡。(《1987:黎明到來的那一天》劇照)

1980年5月,韓國光州市民與學生組織遊行示威,反抗全斗煥政權。「光州事件」在韓國又稱「5.18民主化運動」,當時光州市民上街藉以宣示對霸權政府的不滿,豈料政府最後下令暴力鎮壓,過程中大量市民被捕、被凌虐折磨、甚至造成數千人死亡。(當初政府發表的死者數字是191人,然而實際認定死者數字是4,362人。)

全斗煥在鎮壓「光州事件」後成為總統,不單將反對人士領袖處死,更將事件定性為「金大中等親共主義者主導的內亂陰謀事件」,亦即是將矛頭轉向,指「光州事件」是親共主義者想進行叛變,企圖扭曲事實。

全斗煥在鎮壓「光州事件」後成為總統,不單將反對人士領袖處死,更將事件定性為「金大中等親共主義者主導的內亂陰謀事件」。(《1987:黎明到來的那一天》劇照)

另外,全斗煥更企圖掩飾「光州事件」的真相,禁止一切有關「光州事件」的輿論及出版物,更將死難者家屬軟禁。他從不承認授權軍人在「5.18民主化運動」中使用暴力。

他指:「在光州,除了生命受到威脅之外,戒嚴軍絕對沒有把槍口指向平民過」、「我覺得事件有北韓特種部隊滲透起事的跡象」、「受到北韓煽動的暴民無法溝通,為了保護民眾的軍隊才會自衛反擊」,由始至終完全不肯承認自己使用過大武力鎮壓示威群眾。

「受到北韓煽動的暴民無法溝通,為了保護民眾的軍隊才會自衛反擊」,這類的話只不過是霸權政府的藉口。(圖片來源:GettyImages)

相隔39年,作者韓江以「光州事件」作藍本,寫下《少年來了》。為了書寫這本書,韓江下了不少功夫進行查證。她看了很多生還者的訪談、照片、影片,也頻頻到光州進行現場採訪。

相隔39年,作者韓江以「光州事件」作藍本,寫下《少年來了》。
當尊嚴與暴力共存的世界,每個角落,每個世代,都有可能是下一個光州。

按圖查閱《少年來了》金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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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江於1980年出生於光州,正是「光州事件」發生前的幾個月。作者的家人帶同韓江一起移居到首爾生活。雖然她從沒親身經歷「光州事件」,但每逢過年過節,就會聽聞親戚在低聲耳語著「這件事」。她以為自己對這件事沒有記憶,又或早已把這件事忘記得一乾二淨,但隨著時間流逝,那段記憶反而愈漸清晰。

有些記憶是時間治癒不了的傷痛,不會因為事隔多年而變得模糊或者遺忘,弔詭的是,時間越久反而只會剩下那些痛苦記憶,對其他回憶則逐漸麻木。世界變得愈來愈黑暗,就像是電燈泡一顆一顆壞掉一樣。
「有些記憶是時間治癒不了的傷痛,不會因為事隔多年而變得模糊或者遺忘。」(《沒有你的生日會》劇照)

韓江決定正面面對這些情緒,以七個章節、六位不同的角色,試圖以不同角度,重新描寫「光州事件」。

15歲的少年東浩和朋友正戴一起參加了示威活動。當政府派軍隊進駐光州冷血鎮壓,軍人開始開槍射殺市民的時候,東浩害怕地逃走躲了起來,並且親眼目睹正戴被當街射殺。東浩愧疚之餘,來道廳的尚武館找尋正戴屍體,遇到了負責處理遺體入殮的女高中生恩淑,以及年輕的女裁縫師善珠,受她們請求留下來幫忙,也因此認識了館內負責調配人力與物資的男大學生振秀。

在協助無名屍體登記的工作時,東浩不時對自己的懦弱感到自責。幾天後,軍方即將攻入道廳的那晚,東浩下定決心要堅守到最後……

這些示威者不是暴徒,他們不過是最平凡的人。(《1987:黎明到來的那一天》劇照)
那些鼓起勇氣迎向軍隊的少年,是在光州事件裡決定留下來的少年,也是母親在518那夜帶不走的少年;是那些代替我們赴義的少年,也是至今仍像影子般穿梭在你我身邊的少年。

據悉抗爭初期,大部份人都沒打算積極投入民主運動。然而,當看到手無寸鐵的學生被活生生打死;中學生看到自己的兄弟姊妹或朋友被槍殺;看到身邊的人無故被消失,他們不再沉默,參加示威,爭取民主與自由。

整場民主運動中,一宗打劫也沒有發生,沒有人燒車胎,也沒有人擲爛玻璃。市民互相幫助,為示威者送飯,以及為他們打氣,甚至捐血給示威者。

整場民主運動中,一宗打劫也沒有發生,沒有人燒車胎,也沒有人擲爛玻璃。(《逆權司機》劇照)

這些示威者不是暴徒,他們不過是最平凡的人——看守停屍間的15歲少年東浩、少年的同窗、劫後餘生的出版社女編輯、遭刑求凌虐的男大學生、女工、以及失去兒子的母親……

他們選擇在那一天走上街頭,未必是因為視死如歸,也不如別人想像般的勇武——他們都會懼怕、會顫抖、看不清整件事的全貌、接收不到外界的任何資訊,他們亦沒有想到軍隊最終真的會打開大門走進來,那天他們走上街頭,僅是出於一份愛,以及一份良知。

那天他們走上街頭,僅是出於一份愛,以及一份良知。(《1987:黎明到來的那一天》劇照)
我當時也知道軍人有著壓倒性的力量。只不過奇怪的是,我發現有另一股力量足以與他們的力量抗衡,並且強烈地主導著我。良心。對,就是良心。

最後面對軍人時,他們連槍都不願開,死於強權與暴力之下。後來他們的家屬,以及曾參與運動的生還者,全都被政府列為「暴徒」以及「內亂陰謀者」,並被迫「失憶」。

然而,光州的人不願忘記,他們牢記當年示威者的身影,以及時任政府的暴戾,並以各種方式把事件記錄下來。韓江的父母曾說,「他們代替我們犧牲了寶貴的生命。」我們可以做的事,就是藉著這些書藉、影像、音樂,永遠地把他們記在心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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