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學一年學廚　女生總被客人輕看：你大佬唔係度早知唔嚟

念大學便能讓青年人認清人生目標？誰人又相信這種爛噱頭。修讀新聞系的阿Be，在大學感到前所未有的迷失，加上當時面對燃眉的經濟困難，決定休學一年。她希望在那段時間，找一份自己喜歡，也能賺錢的工作。本來就熱愛烹飪的她，看到有日本餐廳有空缺，每月有一萬三千元收入，還有車費、餐費津貼，更不需要浪費時間「落場」。她覺得這工作的福利比當記者還要好，自然成了她入行第一份工作。

第一個上班日，師傅問她：「識唔識揸刀？」她自信滿滿，皆因曾在青年宿舍負責十多人份量的飯餐，於是被要求把三條青瓜切片。師傅看到枱上大細不一的青瓜片，冷冷的說：「完全唔要得，你自己食左佢。」初時她覺得非常挫敗，因為真正的廚房推翻了她過往對煮食的想法。以前她覺得好吃便足夠，現在她要顧及賣相、份量、時間。當興趣變成事業，那種落差叫人失落：「呢度唔係你個人嘅小天地，係一個做生意嘅廚房。」

在沒有前輩介紹下入行，本是值得珍惜之事，但她最後與同事不歡而散，皆因她自恃高人一等。看到廚房師傅學歷比自己低，連以英語回覆供應商也不懂，加上未曾習慣廚房文化，阿Be氣焰得像失控的山火：「當時我覺得啲師傅除咗廚藝高過我，其他嘢都係bullshit，但呢份驕傲令我suffer更多。」

餐廳的同事本來很照顧她，知道她節儉，有飯餐津貼也不外出用膳，便會多煮一點前菜，好讓她的午餐豐富一點。她不自知態度惡劣，直至前菜被洗碗姨姨倒掉，亦得到同事的提點：「問你嘢你乜都話唔知，問你啲泡菜點，你又淨係答好食。」那時候她才驚覺在廚房不能說不，也要提供有建設性的答案，以便對食物作出改善。可惜為時已晚，總廚在翌日便解僱了她，更說廚房沒有人想她留下來。改變需時，她雖然心有不甘，但還是決定了跟每個師傅卑躬屈膝地認錯。無論工作有多辛苦，道歉有多委屈，她依然慶幸自己當時的決定：「大學生同大學畢業爭好遠，如果當時我已經大學畢業，我未必捱到。」

臨行前，日式餐廳的女廚花了整個小時為她作出提點。女廚提醒阿Be，不懂的事一定要問清楚，而每個廚房也有各自的標準，不要以自己覺得正確的方式解決問題，因為牽連的後果將比想像中的嚴重。這位女廚的建議特別珍貴，因為她是阿Be工作過的五間餐廳中，唯一的女性廚師。要取出高處物品時，女生又不夠高；要處理沉甸甸的食材時，女生又不夠氣力。似乎廚房中的女性總比男人吃虧，但由低級職位升至二廚位置的女廚則有務實的信念：「女仔要更俾心機同勤力，只有努力先可以彌補先天不足。」

在經過反省後，阿Be更用心工作，可是亦因性別的關係，在另一家餐廳聽過難聽的說話。那天只有她一人負責廚房運作，有熟客來到到處張望：「你大佬唔係度早知唔嚟。」因為女性是廚房稀有的生物，加上新人總是要跟不好相處的師傅合作，很多人深信年輕人捱不住廚房生活，年輕女生尤甚。但正正因為找到了喜歡的事，她不介意付出更多，以換取他人的一個點頭。她努力把十幾公斤的牛舌「撻鬆」，也願意放棄休息時間，早點到廚房切菜練習，甚至連手指的肉都不小心削走了一小塊。「因為唔多女人入行，好多人信唔過。要話俾人聽你有心，人哋會願意教你多啲嘢。」

阿Be發現廚房的生涯只有兩條路，不是自己開餐廳，便是當管理人員。一年過後，她重新回到校園，繼續未完成的學分，皆因發現書到用時方恨少，亦擁有新的目標：「有啲知識做嘢係學唔到，原來書係讀唔夠。有張沙紙個起點一定唔同，有大學生身份升做管理人員的確係捷徑。」

社會很虛偽，有些人在主流的教育體制下表現不理想，會被其他人當面鼓勵「行行出狀元」，卻在背後說「讀唔成書先會搞成咁」。阿Be認為在廚房付出的勞力不少於腦力，大眾往往只看到成功的一刻，背後的刻苦卻隻字不提：「廚師得到藍帶就好多人講，但有唔少人紅褲仔出身，慢慢捱上去。唔同身份，但有同樣熱誠，都一樣值得講。」

在機緣巧合下，阿Be今年舉辦Pop-up Kitchen，讓大眾試試自己的廚藝外，亦首次讓自己感受當老闆的壓力。她曾經以為當下屬最辛苦，原來當負責人才真正的艱辛，皆因有負擔，所以要想得更多。為了要提高食品的層次，她一星期七晚分別在三家餐廳及酒吧工作，學習不同場所的風格和管理方式。她把35歲視為分水嶺，希望能擁有屬於自己的餐廳，為此要不斷自我檢視。「有好多師傅做好多年都唔知做𡁵乜，一個人做一樣嘢太耐會麻目、會安於現狀。如果適當時候檢視，會知點樣行得更好。」

上班會失望、會氣餒，但阿Be認為煮食為自己帶來非一般的滿足感。看到本來面無表情的客人變得有精神，還有會為食物而放下電話仔細欣賞的人，她不得不相信食物的神奇力量。香氣留在口腔的時間迅間消逝，但卻能為心靈帶來無可估量的滿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