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姐長毛】國泰工會前主席憶罷工 集體通宵留守真正「瞓身」

撰文:書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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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長榮航空早前有空服員發動罷工,堅定爭取勞工權益,最終迫使資方重回談判桌,勞資達成協議而結束罷工。本港過去亦曾發生多次航空公司從業員罷工的工潮,有「空姐長毛」之稱的國泰工會前主席關笑華(Becky)在其自傳《空姐長毛》中表示,她曾深入參與國泰空服員工會(FAU)在90年代期間發動的大罷工,她指自己當年一心要維護正義,忘了當時家庭經濟壓力不輕,若因此被辭退,無疑是跟自己過不去。即或如此,Becky表示若重來一遍也不會退縮,認為「個人利益必須屈服於義戰之下」,別人笑是瘋癲亦且由他!

國泰工會前主席關笑華(Becky),曾深入參與本地航空業於90年代期間發動的大罷工。(紅出版社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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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空姐長毛》的內容節錄:

九十年代初,國泰擴充業務,航班越來越多。人手追不上航班增長的速度,為了應付航班準時開出,不按職級職分去編派人手,成為國泰應急的方法,如資歷較淺的員工被召去負責職級較高員工之工作,或反過來說,大材小用,叫高級職員負責低級職員的工作。我曾奉公司之命在某班航機上工作,連我在內,總共有五位機艙事務長。查實一班航機應該只有一位機艙事務長,但其他職位較低的人員已全有工作在身,故此五位機艙事務長一起上陣,真是何其壯觀。

人手不足,工作量增加是附帶後果,不少空中服務員都要長時間參與飛行,困頓勞累,睡眠不足,不生病才希奇,結果人手更短缺,形成惡性循環。要求增聘人手的聲音早已傳入國泰管理層耳中,只換來被拒絕的下場。

一九九二年十一月尾,FAU表明由十二月七日開始,若國泰再強迫員工從事有別於自己職級的工作便會叫會員違抗指令,希望藉此向國泰施加壓力,增聘足夠人手,從根源解決問題。

國泰豈會這麼容易屈服,一九九二年十二月十四日,解僱了三名拒絕服從職分以外指令的空姐,以此恫嚇所有抗拒公司安排的人。FAU向國泰下最後通牒,表明若不重新聘用三位空姐,便會罷工。國泰不理,同時拒絕召開YEN,亦即不會調整新一年空中服務員的薪金。

FAU準備發動工潮,終於一九九三年一月十三日(農曆十二月廿一)晚上,FAU發動罷工。當時FAU會員數目佔整體空中服務員約八、九成,人數眾多,會員在啟德機場內的國泰大廈示威,席地而睡,真正「瞓身」支持,除了洗手間外,幾乎填滿了整幢大廈的空間,場面之震撼, 前所未見。FAU向國泰提出三點要求:(一)重新聘用被解僱的三位空姐;(二)聘請空中服務員,解決人手不足的問題;(三)重回談判桌,就下年度薪酬達成共識。

國泰航空於90年代急速擴充業務,管理層卻拒絕增聘人手,經常不按職級編派飛行工作,結果引起內部強烈不滿。(紅出版社提供)

異域角力

一月十四日早上六時許,睡得正酣的我,被酒店房間電話響聲一驚而起,立即接聽,原來是時任FAU副主席莊靜琳打來,問我有沒有收到傳真。我說沒有,她說昨晚十時多已發了傳真給所有外站(即香港以外地方)的酒店,告知FAU正式啟動罷工方案。我想起酒店職員可能透過房門下方罅隙送來傳真,便望一望地上,沒有發現,於是打電話到服務台,問有沒有給國泰機組人員的傳真。酒店職員說有,準備在我們早上集合時才交付,以免打擾大家睡覺。我馬上要求收下傳真,一看正正是FAU發來,寫明罷工事宜。其實在我剛剛抵達大阪後,已接到勞資雙方談判破裂、FAU可能發動罷工的消息,但未確定,是不是酒店職員收到哪方面的壓力或指示,之前扣起了傳真?我不清楚。總之我知道罷工正式開始,腎上腺素驟然上升,覺得為正義而戰,是人生第一次,倍覺興奮。

至此還睡甚麼覺,立即化妝、穿制服,也差不多到集合時間了,便拿行李到酒店大堂,與Anson和兩組機組人員見面。我們辦理退房手續時,酒店職員才把FAU的傳真交給每一個人,大家立即議論紛紛。

我跟我組的人員說:「我一定不會去機場的了。誰是FAU會員,又想參與罷工,便跟我一起吧!」

Anson則跟她那組人員說:「我雖然是FAU會員,但有職級在身(指她在國泰「招聘主任」的身份,算是半個管理層人員),不方便罷工,誰想參加便跟Becky,不參加便跟隨我。」

1993年初國泰工會發動大罷工,當時身在日本的關笑華接到電話後,方才得知工潮已悄然開始。(電話示意圖,資料圖片/蔡正邦攝)

結果兩隊人員互有選擇,往來交錯,人數碰巧平分。「不罷工組」跟隨Anson前往機場,登機工作。「罷工組」隨我留在酒店,商量下一步行動。

我已做了六年機艙事務長,雖然熟悉的工作程序和環境只有飛機內的空間,但好歹累積了不少領袖經驗,馬上表現大姐本色,請大家分工合作,如日籍空姐負責找日本航空公司辦公室的地址和電話、日本航空公司工會幹事的電話名單,以及有沒有日航班機飛往香港;其餘各人負責致電日本諸城巿,如東京、福岡和名古屋,聯絡當地的國泰同事,互通情況;另外打電話給旅行社查詢購買機票回港事宜。

與此同時,在大阪國際機場工作的國泰職員聯絡我們,問我們何以影蹤全無。我們說支援FAU的罷工行動,不會飛行。掛下電話不久,國泰外籍經理Geoff便來到酒店,叫我們不要參與罷工,要馬上登機,如常工作,否則會受處分。Geoff的效率何以這麼高?原因是國泰在每一個有航線服務的國家和城巿都設有country manager和station manager,隨時處理當地事宜,Geoff便是其中一位station manager。

關笑華表示,雖然參與罷工有被辭退的風險,但並不後悔,認為「個人利益必須屈服於義戰之下」。(資料圖片/麥凱茵)

我們不理Geoff,繼續罷工。日籍空姐成功和日航工會主席Kato先生聯絡,說明情況。Kato 先生說他們在罷工方面經驗豐富,肯定地說我們可以乘坐其他航空公司班機回港,回港後再支持罷工。我們這群罷工新手聽了之後心神大定,都想就算日航有航班回港,或從旅行社購買到回港的機票,最快也要第二天才動身,便登記入住酒店房間。這時日籍空姐為難地開口,說想先回港,我問她為甚麼。她說要參加婚禮—自己的婚禮!原來第二天她便結婚!我們又驚又喜,也為她今早甘願留在大阪、支援罷工而感動。當晚她乘坐漢莎航空班機先回港。

大家上了酒店房間,還未坐暖沙發和床褥,突然有人拍門,原來又是Geoff,手持解僱信, 說假如我們不上機,國泰便會手起刀落,結束彼此的賓主關係,又聲稱罷工消息不準確,一切工作如常。我相信國泰安排了country manager和station manager在各地向參與罷工的機組人員做同一番動作,但我並不害怕,覺得國泰只是利用小動作去恫嚇我們。

事後回想,當時我結婚四年多,糜爛的婚姻生活開支龐大,房子是租的,積蓄少得像笑話, 如果丟了工作,無疑跟自己過不去,但我當時對自己的財政狀況毫無概念,完全漠視實際的生活需要,只一心覺得要為維護正義出一分力,正因如此,義無反顧。我想過如果事件重演,會否退縮?還是不會,個人利益必須屈服於義戰之下,別人笑我瘋癲且由他。

Geoff離開房間讓我們思考。眾人懾於解僱危機,甚為驚慌,但仍唯我馬首是瞻。我對罷工毫不動搖,眾人便跟隨我站在同一陣線。

書名:《空姐長毛》紅出版 (青森文化)

作者:關笑華 Becky Kwan

國泰空中服務員工會前主席,首次出版自傳,
全方位記述她六十年人生的故事。

出版社:紅出版 (青森文化)

《香港01》獲出版社授權轉載,標題為《香港01》編輯所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