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和誰共母》影評｜翻開記憶塵土　歷史不會沉默

《誰和誰共母》（Parallel Mothers）西班牙版電影海報是意象化的眼睛淌出淚水，也是母親淌出哺育嬰孩的乳汁。《誰和誰共母》女主角仰妮絲（Janis）擁有深邃的眼睛，這雙明亮眼眸卻常帶着迷霧——當她懷抱摯愛、摟抱嬰孩、遙想先輩，複雜細膩的情感像浪濤。

仰妮絲是居於西班牙馬德里的攝影師，獨身的她獨居雅致公寓。片首，仰妮絲為法醫人類學家雅圖魯（Arturo）拍攝人像。爾後，她向他道出家族心結，有關祖先遺骸的遺憾。仰妮絲與雅圖魯成為戀人，故事的第一道主線由此展開。相識逾年，仰妮絲誕下雅圖魯的骨肉，但決心承襲家族女性的傳統與剛毅，當單親媽媽撫育女兒。在醫院生產時，仰妮絲遇上同期分娩的少女安娜（Ana）及其母親德勒莎（Teresa）。兩位同樣意外懷孕的單親媽媽結為朋友，故事的第二道主線由此埋下。

上世紀三十年代末，西班牙內戰期間，佛朗哥為首的長槍黨橫行，無數無辜性命悄然消逝。當年仰妮絲曾祖父遭埋屍荒野，她的家族一直希望尋回祖先遺骸，並好好安葬。1977年西班牙頒布《遺忘公約》（The Pact of Forgetting），獨裁者佛朗哥極權治下的暴行未有相應制裁，司法追訴無從說起。2007年西班牙政府訂立《歷史記憶法》（Historical Memory Law），本為追究真相，撫平傷疤，卻遭保守派與地方政府遏制，轉型正義淪為空談。仰妮絲渴望為祖輩重光歷史記憶，讓國家揭開歷史真相。

全球各地的壕溝有待翻土，相關電影作品是漫長沉默後重啟對話之鑰。近代的紀錄片是對歷史的詰問，當年的劇情片是時代的寓言。七十年代初，佛朗哥統治晚期，導演艾里斯（Victor Erice Aras）交出《蜂巢的幽靈》（The Spirit of the Beehive）這闋如詩的作品，隱喻威權下的陰鬱歲月。故事中，封閉的鄉間與外界隔絕，爸爸傾注心神養蜂，媽媽惦念征戰戀人，姐姐編造童言謊話，小女孩長久徘徊夢境與現實之間。她以童稚之眼凝望入世的成人，與逃亡異見者、科學怪人呼喚對話。《蜂巢的幽靈》被譽為西班牙電影史上最重要的作品，電影中蘊含許多蜂窩的意象，群蜂如同馴化的民眾。它側記親緣淡薄的家庭，故事中的小女孩名安娜（Ana），媽媽喚德勒莎（Teresa）。安娜與德勒莎的故事，在《誰和誰共母》再生。

《誰和誰共母》是遺屬家族故事的延伸，縱然電影在敘事層面不算高明，但它是翻開記憶塵土的挖掘工具，歷史縱深應來自更廣泛的延伸閱讀與探尋。仰妮絲深愛安娜，明白告訴她，認清國族歷史，才能了解往後如何走下去。她堅定重申，只要我們沒完成這些事（尋回遺骸，重葬祖輩），這場戰爭尚未正式結束。片末，荒野太陽暴烈，挖掘團隊在沙礫間起出十具遺骸，從微小的指骨到股骨。小女孩站在遺屬前列，惘然又好奇。平日以相機為眼的仰妮絲放下攝影機，澄明的眼睛聚焦故鄉土地。封塵的屠殺歷史隨十具骸骨出土，遺屬凝望塵土，遙思故人，歷史不會沉默。

詳細內容請閱讀第319期《香港01》電子周報（2022年5月30日）《《誰和誰共母》：翻開記憶塵土　歷史不會沉默》。按此試閱電子周報，瀏覽更多深度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