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波|別讓居家隔離確診者淪為「孤島」
「我的測試結果已經轉了陰性,但政府仍然沒有解除我的居家隔離手環,更加沒有給我答覆。現在全家六人手停口停,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給我們回應,讓我出門謀生?」肖女士2月8日確診新冠肺炎後,一直沒能打通醫院管理局特設熱線,只好與家人擠住在兩百多呎的家中,隨後丈夫、三個兒子及家婆相繼感染。十多天過去了,肖女士2月24日對《香港01》記者說,政府只分別在17號、24號派過測試包,此外沒有提供任何支援。她只能自行解決一切生活問題,相當困惑、無助。
第五波疫情自1月23日全面爆發至今,累計已有近14萬人確診,在公共醫療資源嚴重超出負荷的情況下,大多數確診者仍然滯留社區等待入院,肖女士便是其中一個;但由於香港家居環境狹窄、隔離條件有限,根本難以堵截空氣傳播,很多家庭都在上演「一人確診,全家染疫」的哀歌,再加上特區政府指引不清、支援不足,這些確診者就像一座座「孤島」,在焦慮、抑鬱和驚恐的情緒中,惶惶不可終日。
「從陽性轉陰性,政府好像已經遺忘了我們」
2月3日,肖女士出現發燒徵狀,本以為自己因疲勞病倒,便自行服用退燒藥,待退燒後便於2月5日外出做核酸檢測,三天後確診新冠病毒肺炎。當她知道檢測結果的那一刻,感到很害怕、心慌,隨之而來的病徵也折磨著她。
「渾身都很痛,昏昏沉沉地也站不穩,感覺有螞蟻在咬噬我的骨頭,還不停咳嗽。」她當即打電話向衛生署求助,但連續撥打一個小時都未能接通,很久之後才得到回應——衛生署表示會派專人上門接她醫院,但漫長的等待中,並沒有進一步的消息。
肖女士確診約三四天後,家中八個月大的小兒子腹瀉,到醫院看診時,發現孩子也確診了新冠肺炎。醫生開出止瀉藥後,便讓他們自行回家休息。及後約一個禮拜的日子裡,她和兒子都未獲送院,也沒有人跟進病情。直到2月17日那天,衛生署才派員登門,為肖女士戴上電子手環,同時派發檢測包給她的同住家人。
「我17號用檢測包發現自己已經轉為陰性,但政府既沒有接我去醫院,也沒有來拆手環。」肖女士只好繼續等待,期間申請了社會福利署的罐頭,也得到親戚朋友送些新鮮蔬菜接濟。直2月24日,衛生署再次為肖女士一家送上檢測包,除此沒有其他後續。
「不接我入院,不解除手環,不給我津貼」
肖女士原本在美容院工作,月入1.8萬元,去年產下第三個小孩後,為照顧體弱幼子辭去正職,靠打散工維持生計。丈夫本是私人司機,在春節前幾日失業,本來也想炒散維生,但如今遲遲未能拆除電子手環,全家面臨「手停口停」,每月七千元的房租也就快繳不出來。
肖女士有感自己被政府遺忘了一般,除了一家人的病情都沒有得到及時的跟進和適切的治療之外,連他們的生活也無法得到基本的保障。社會福利署曾承諾會向本地確診新冠患者發放5000元的一筆過恩恤現金津貼,但當肖女士向社署查詢申請時,卻得到「沒有住院便拿不到補貼」的回覆。這無疑是官僚不懂變通的笑話——如今10多萬名確診者當中,大多數人仍然滯留社區未能送院隔離,且有不少人像肖女士一樣在等待期間已由陽性轉陰性,可能已經不具入院的資格,又談何取得住院證明、從而獲得恩恤津貼?
「我到現在還戴著手環,政府既不來接我們去醫院入住,又不允許我自由出門掙錢。既然我沒有浪費政府任何資源,為什麼一定要住院才可以申請這五千塊?」肖女士越說越激動,她希望政府酌情處理處理因確診而影響生計的市民,別以僵化程序把真正有需要的他們拒之門外。
「越打電話越絕望」
古先生(化名)與兩位室友在港島合租三居室。周二(2月22日)那天,他的一位室友快速檢測兩次均為陽性,且伴隨發燒、咳嗽等徵狀。古先生無法想像將要面對什麼情況,兩天後迅速轉租一間獨居室。
「其實剛知道室友確診的消息時,我沒想那麼多,當天做了快速檢測結果也是陰性。」古先生平日有健身習慣,且與該名確診室友已有多日未直接往來,更沒有共同用餐,平日在公共空間很注重在門把手、廁所等處消毒。他原本並不擔心室友情況會威脅到自身健康,但看著傳媒報導及網上信息,他的心裡湧現出無數個問號:同住一個屋簷的室友不知何時才能康復?如自己確診政府會如何處理?倘若被送去隔離中心,須接受多長時間的治療?疫情千變萬化,政府應接不暇,有沒有可能隔離期間已經轉陰都不能離開?
古先生亦嘗試撥打「居安抗疫」熱線,但一次都沒有接通。這一系列的問號得不到一個肯定的答案,讓他感到十分無助、絕望。「我寧願自己確診,也不想室友確診後,大家面臨這個失控的局面。」多方權衡下,他打算入住隔離酒店,但連續詢問二十多家港島及尖沙咀一帶的酒店,都被拒絕,他形容「越打電話越絕望。」最終,他住進朋友的獨居室,才稍微感到安心。
心理專家:求助無門或現創傷後遺症徵狀
香港臨床心理學家梁重皿告訴《香港01》記者,普通人的期望是生病就可去醫院求診,但如今由於資源緊張,市民的期望得不到滿足,亦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去醫院、何時能去,這些「未知」都容易引發焦慮、擔心等情緒反應。另外,居家隔離期間,患者或因擔心承受工作單位或鄰居歧視的異樣目光,也會感到壓力。
梁重皿表示,如市民向政府求助無門則會產生「無助感」,倘若不停嘗試求助都得不到回應,便更容易陷入惡性循環,沉浸在焦慮、抑鬱、孤立和驚恐的情緒中,可能出現創傷後遺症徵狀;即使是未感染的普通市民,也會感到焦慮,擔心這種未知情況落到自己頭上、擔心所居住大廈被突然圍封強檢、擔心因部分貨車司機隔離影響蔬菜供應,不由自主地大量囤購非必需用品,或過量購買生活用品,造成「恐慌性購買」。
她指出,「恐慌性購買」行為可令市民增加安全感和控制感,更有信心來應付疫情。然而,真正令市民產生持續信心的,還是政府給予市民全面的保障、發布具前瞻而貼地的指引。如政府仍然見步行步,忽略市民訴求,無論囤購再多物品,也很難找回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