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政預算案2025|只剩「慳錢」一招?

限制長者兩元乘車計劃及提升公共交通補貼門檻,五年可以節省62億元;總帳面資產為4.1萬億元的外匯基金去年投資收入達2,190億元——這組反差巨大的數字,正是財赤之下《財政預算案2025-2026》採取「節流至上」邏輯的寫照。當「死慳爛慳」成為重點,卻看不見太多「開源良方」,所謂的「共度時艱」到底是務實還是逃避?

市民要一直共度時艱?
香港長期依賴印花稅和賣地的單一的經濟收入,以及房地產和金融業為主的不穩定產業支柱,如今經濟下行,在連續五年錄得財政赤字、其中兩年多達千億的背景下,「千億財赤,共度時艱」成為恆常性、標誌性的口號,每到《財政預算案》就拎出來喊一喊,望能得到從底層到精英各階層的「體諒」。整座城市似乎都在為長期以來的不合理決策買單。
財政司司長陳茂波早前(2月26日)發表《財政預算案2025-2026》,強化去年的「財政整合計劃」,強調以「嚴格控制政府開支為主,開源為輔」。外界紛紛關注:去年加薪3%的公務員今年是凍薪還是降薪;推出12年而開支不過162億元的「二元乘車計劃」要如何打折、如何計算車次、如何規定受惠者年齡等。這確實也正中政府以「節流」為目標的下懷,財爺滿意地表示,二元乘車優惠設限和提升公交補貼門檻,五年內可節省62億元。
與之類似的計劃還有人才及資本投資者入境計劃的申請費和簽證費上調(每年增收6.2億元)、取消2,500元學生津貼(每年節省20億元)、飛機乘客離境稅增加至200元(每年增收16億元)......在涉及過萬億收支的討論下,這些零零碎碎的「節流」招數卻數不勝數,市民的心態也早就從「香港未來如何賺錢」的期待與希望,轉變成「會不會影響到我」的焦慮與糾結。「如何開源」作為根本問題,反而成為《財政預算案》的次項。
三行政策如何發展教育產業?
香港經濟長期依賴金融及地產,後者在經濟下行周期裏岌岌可危,結構轉型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去年年中,中央港澳辦主任夏寶龍叮囑香港「主動適應新形勢新挑戰,展現新擔當」,及後他接見陳茂波時更要求香港「銳意改革,主動作為,加快推進香港由治及興」。不過,綜觀預算案的產業措施,實難見到「識變、應變、求變」的意願和能力。
「教育產業」可以作為香港經濟結構轉型的突破口,最早於2004年由時任特首董建華提出,因「出生率低,人口老化,勞動人口持續下降」,故要發展香港成為「區域教育樞紐」。然而,時至今日,除了非本地生的學額比例不斷擴大之外,「教育樞紐」實在難見其蹤,目前內地生人數仍佔非本地生近八成,外國學生也未有把香港納入首要留學地。
《施政報告2009》提出研究開放非本地高中生後又再無下文;相比之下,英國、澳洲、新加坡等地的基礎教育產業已經發展得具有相當規模,但香港卻還解不開「心結」,仍有不少人以搶奪優質教育資源、難以釐定學費和院校性質、基礎教育只應服務本地而不應作為產業獲取利益等為由拒絕開放,同時也拒絕了可觀的「留學香港」連鎖經濟效益。
「熊貓經濟」的優勢何在?
「教育產業」這四個字毫不意外地出現在《財政預算案2025-2026》當中,但相關舉措卻只有寥寥三段,除了一些研究補貼計劃、博士研究生獎學金計劃、課程貸款計劃和批地計劃,未見任何創新。其整體思路只不過是延續港府一直以來的「津貼主義」,在各種小問題上給點甜頭,就自詡已經完成任務。這實在難以彌補香港教育產業的戰略性缺陷。
又如,旅遊業作為傳統支柱產業,過去20年一直依靠以內地旅客為主的「高量低值」和「購物消費」模式,但近年愈發無力應對內地網購興起和旅客需要改變的挑戰。新冠疫情過後,特區政府大搞「盛事經濟」,但「土地問題」帶來的物價高、酒店貴等等負面效應,難免在一定程度上影響旅客消費意願,結果就是「旺丁不旺財」。
為了響應夏寶龍提倡的「無處不旅遊」,是次預算案宣布撥款12億元予旅遊發展局以推廣特色旅遊,包括生態旅遊、熊貓旅遊、賽馬旅遊等。但以熊貓經濟為例,即使港府已經大費周章地為海洋公園的6隻大熊貓進行宣傳推廣,但不少市民都疑惑:到底可以吸引多少遊客?熊貓是我國獨有的國寶,但香港卻非能夠觀賞熊貓的唯一地區,更加不如四川成都大熊貓繁育研究基地那般具有產業化和知名度,那麼香港的熊貓經濟優勢何在?盛事經濟的投入與回報是否成正比?如何提高過夜旅客的消費能力?預算案都沒有回應這些問題。
香港真的山窮水盡了嗎?
面對龐大的「千億財赤」,「香港沒有錢了」成為官方主要論調,不少人也就默認且接受了各種福利的削減和剝奪。但港府真的山窮水盡了嗎?以6,474億元財政儲備來看,財政仍然穩健,GDP預計增長2-3%,政府債務比例僅12-16.5%,遠低於很多發達經濟體。
在2024至2025年度綜合赤字達872億元的同時,外匯基金投資收入卻創下2,190億元的歷史新高。而且,截止去年底,外匯基金總帳面資產高達4萬億元,扣除近2萬億元的貨幣基礎,以及6,474億元政府財政儲備之後,還有7,000多億元的累計盈餘可以動用。可是,財金官員卻視而不見,延續殖民地時代遺留的的財政保守主義。
香港財政困局的本質,是「短期利益」與「長期發展」之間的博弈。明明依賴地價收入,卻將其列為「非經營帳」,撥入「基本工程儲備基金」,而非用於恆常公共和社福開支;同時,又固守公共開支不超過本地生產總值20%的所謂「財政紀律」。這種做法,究竟是為了說服市民「共度時艱」,還是因為透過「死慳爛慳」來彌補財政缺口,比深入研究各大產業發展、積極探索開源方式更為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