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夫一妻到開放式關係　美劇下的女性主義

隨着時代發展，女性主義也漸漸分化為幾種陣營，一種比較突出的觀點是，所謂「自由主義女性主義」，忽略女性群體中實際的階級和種族差異，大部份白人中產階級婦女運動者，雖存在性別劣勢，卻在其他社會等級制度中佔優勢。
撰文︰李青

承接上文︰從受害者到復仇者　美劇下的女權演進

2014年，來自海地的黑人作家羅珊．蓋伊（Roxane Gay）出版《不良女性主義的告白》，呼籲關注非白人女性、勞工女性、同性戀與跨性別者群體，強調女性主義應是多元複雜又互相包容的思想體系，我們既要接受其充滿抗爭性的榮光一面，也要擁抱那些充滿失敗的不完美。

在2019年的故事中，黑人雙性戀女律師Taylor的開放式婚姻，就是這樣一團亂麻式的存在。她在一次平權遊行中認識了丈夫Eli，兩人約定，允許對方與第三者發生親密關係，但不能帶其回家，更不能動真情。有一晚，Taylor破例讓女友Jade留宿，並走向三人行。Jade卻日漸暴露鳩佔鵲巢的野心，她引誘Eli吸毒，挑撥夫妻關係。最終，三人在豪宅混戰中，Taylor為了自衛殺死了Jade，開放式關係到此為止，夫婦倆更堅定了對彼此的真愛。

諷刺的是，看似最先鋒的一對，實則走向了最保守的同仇敵愾、殺小三的大團圓戲碼，至此，Taylor復仇的對象不僅是Jade，更是其所代表的、相信開放式婚姻能夠賓主盡歡、「一床兩制高度自治」的那個曾經的自己。

另一長青美劇《紙牌屋》（House of Cards）的主角—議員Frank與妻子Claire也是開放式婚姻的踐行者，丈夫為了仕途與女記者上床，妻子不僅坦然討論，更教他如何擺脫媒體。就像不少名存實亡的豪門婚姻，夫婦彼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關鍵時刻再統一戰線，是以利益共享作為前提。哪怕如此，在第三季中，編劇仍安排了Claire出走，對丈夫說出那一句「我要離開你」。

至此，我們可以宣布開放式婚姻之失效嗎？美國《性與婚姻療法》雜誌在2016年的調查，每五個美國人中就有一個經歷過開放式關係；而在《紐約時報》對開放式婚姻的七條總結中，第一條便是，「開放式婚姻不適合所有人，但一夫一妻制也同樣如此」—Marriage is harder than it looks （婚姻比想像中難）。

從自殺到謀殺：女性自我守護新路？

近年常見的單身、同居甚至開放關係，飆升的離婚率，更促人反思，婚姻這父權宰制下的副產品，一方面剝削女性的獨立性，另一方面違背愛情的時效性與新鮮感，當女性日漸經濟獨立，伴侶的忠誠度一再下降，離婚的成本愈來愈低，放在更長遠的歷史脈絡看，婚姻制度有消亡的一天嗎？

只能說，無論婚姻是作為人生的必然，還是感情的選擇之一，像Taylor一樣，女性總要在不斷嘗試、妥協與爭取中殺死舊的自己，享受過甜蜜，也跌入過谷底，不斷的蛻變中，才能找準位置，百毒不侵。

值得注意的是，《致命女人》橫跨三大時空，蒙太奇閃回式的拍攝手法，不免讓人想起2002年上映的電影《此時．此刻》（The Hours）。電影改編自米高．根寧咸 （Michael Cunningham同名小說，內容圍繞着英國女作家維珍尼亞．吳爾夫（Virginia Woolf）的小說《達洛維夫人》（Mrs. Dalloway）而展開，同樣講述三個不同年代的女人故事：二十年代倫敦，女作家伍爾夫（妮歌．潔曼飾）不堪精神疾病折磨而自殺；五十年代美國，家庭主婦Laura（茱莉安．摩亞飾）讀了《達洛維夫人》後，質疑起自己所選擇的生活而企圖自殺，幾番掙扎後離家出走，拋棄年幼的兒子Richard（艾．哈里斯飾）；2000年，Richard長大成了作家，他患有愛滋病與憂鬱症，現代版達洛維夫人Vaughan（梅麗．史翠普飾）雖有同性愛人，卻又深愛Richard，Richard則在向她表明心迹後，當着她的面，從窗口一躍而下……

同樣是錯綜複雜的情愛糾葛與死亡，同樣是追求幸福又深陷矛盾的三代女性命運共同體，從《此時．此刻》中以「自殺」尋求一了百了，到《致命女人》中以「謀殺」完成自我守護，從受害者到復仇者的形象蛻變，大快人心之餘，更深層的追問是，在這些情境中，除了自殺與謀殺，女性還有其他走出困境的方法嗎？

父權威嚴下，女性的「他者」與「附屬品」危機真正解除了嗎？她們求索百年的主體性得以重構了嗎？凡此種種，不僅是影劇作品，更是時代和現實，需要回答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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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節錄於於第187期《香港01》周報（2019年11月4日）《從受害者到復仇者　美式肥皂劇中的女權演進》，網上標題為編輯重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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