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劑師.一】醫生左膀右臂豈止配藥 人手過剩公院反做無停手?

撰文:林立勝 陳琬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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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藥」是醫療過程中重要一環,藥劑師為藥物把關,包括核實處方、調教劑量、輔導病人藥物問題等專業,在醫療體系所能發揮的角色,遠不止執藥、配藥般單一。藥劑師「壯志未酬」,職能未得到充分發揮,尤其社區藥劑師角色形同架空。今屆政府大力推動基層醫療發展,藥劑師應如何借此契機,進一步加強他們的角色,從而為醫生分憂解困?在現行制度下,又面對什麼樣的桎梏?【《藥劑師職能遭輕視 醫療系統難減壓》三之一】

藥劑師被視為「與醫生最相似」的職業,除了因為兩者都是身穿白袍胸掛名牌外,薪酬亦同樣優渥。現時衞生署招聘藥劑師的起薪點逾53,000元,比起公立醫院招聘駐院醫生的起薪點僅低兩三千元;條件如此優厚,自然令莘莘學子趨之若鶩。在入讀大學醫療科目的要求上,藥劑學的收生分數僅次於醫科,以香港大學去年大學聯招收生的最佳6科分數為例,醫科生入讀的內外全科醫學士平均分數達39分,而入讀藥劑學課程平均分數則為35.8分。

藥劑師負責核實醫生處方、調校劑量、檢視病人藥物是否相沖等工作;培訓藥劑師前後亦需六至七年的時間。(高仲明攝)

除此之外,培訓藥劑師與醫生一樣需要頗長時間,由醫學生培養成為一名醫生至少需時六年,而培訓一名藥劑師所需時間也相若。香港大學藥理及藥劑學系系主任黃志基表示,藥劑師課程需要修讀四年,獲得藥劑師資格後,第五年需要實習一年,當中六個月必須在醫院實習,其餘六個月則在社區藥房或藥廠實習,及後可進修碩士課程,再向專科發展。他解釋,藥劑師與醫生一樣有專門分科的概念,在外國有老人科、兒科、心臟科等藥劑師,香港目前則處於初步階段。

值得注意的是,藥劑師雖然與配藥員同樣可以擔任配藥工作,但職能專業性更強,絕非配藥員可替代。藥劑師負責核實醫生處方、調校劑量、檢視病人藥物是否相沖等,是病人用藥的「守門人」,而配藥員是在藥劑師或醫療專業人員的指導下執行配藥,以及負責藥物儲存等相關工作。可是,藥劑師這個與醫護相輔相承的專業,就業景況卻與醫護大不相同。

藥劑師功能重要,但在食衛局的《醫療人力規劃和專業發展策略檢討》中,相對於醫護人手短缺的問題,藥劑師卻面臨人手過剩的「怪圈」。(報告截圖)

藥劑師不只懂配藥 反現人手過剩怪圈

公營醫療系統「爆煲」不絕於耳,令人再度關注醫護人手供求問題。食物及衞生局在2017年公布的《醫療人力規劃和專業發展策略檢討》,提出醫生及護士已經存在人手短缺的問題。反之,根據報告對藥劑師從2016到2030年的人力資源推算,雖然在短期內(2020年)還會有少量的人手短缺,按最佳推算為欠缺16人;但到2025年則會人手過剩,多了129人,2030年更會多出283人。

何以過剩?報告指出,現時近2,700名在港註冊藥劑師,公私營比例為44%:56%,在私營市場以社區藥房工作的藥劑師為主。督導委員會認為,在社區中,藥劑師的供求會視乎經濟和零售市場狀況而改變,當經濟蓬勃時,因應社區藥房增聘,人手供應會出現緊張;但衰退時人手會短暫充足。報告亦提及,如果本地培訓的本地藥劑師人手維持在每年90人左右,部分服務提供者,例如統籌公營醫療服務的醫管局,應籌劃如何妥善利用藥劑師,例如提供臨床藥劑服務以應對人口老化的需求。

藥劑業界曾批評報告「離地」,例如香港醫院藥劑師學會便指出,藥劑師在現實中人手過剩的情況遠比報告描述的情況嚴峻,香港每年有近百名藥劑師畢業,僅小部分能投入公立醫院工作,加上近年社區藥房對藥劑師需求下降,藥劑師「畢業即失業」的情況更為明顯。部分藥劑師為了生計,唯有應徵配藥員、科研等工作,甚至轉行。

公院藥劑部每天要處理大量病人藥單。根據醫管局數字,去年在公立醫院及門診藥劑部配發給病人的藥物項目總數大約是4,800萬。(高仲明攝)

公院執藥忙 難教用藥

本港的藥劑師除了在私營機構擔任社區藥劑師外,便是在公營醫療體系內提供藥劑服務。在公立醫院及社區藥房工作的藥劑師,各受各種不同的客觀環境限制,導致職能未能全面發揮。若說社區藥劑師或人手過剩,公立醫院卻是人手不足「做到死」,執藥已經缺乏時間,遑論有餘暇教病人用藥。

現時公立醫院實行不硬性的「醫藥分家」,由藥劑部統一處理醫生的藥物處方,所以公院的藥劑部每天要處理大量病人藥單。根據醫管局數字,2017至18年度在公立醫院及門診藥劑部配發給病人的藥物項目總數大約是4,800萬。公營醫療體系工作環境穩定,可謂是眾多準藥劑師的「最好歸宿」,但與此同時,公立醫院的藥劑師卻因人手及體制所限,臨床藥劑服務進展緩慢。

公院專科門診病人普遍有藥物處方期長的特點,所以藥劑師教導病人用藥甚重要;但崔俊明稱藥劑部普遍礙於人手所限,在核實處方等工序上已經自顧不暇,難以詳細兼任教導病人工作。(高仲明攝)

人稱「崔化」的香港醫院藥劑師學會會長崔俊明,在公立醫院擔任資深藥劑師多年,他強調,藥劑師並非只是「執藥配藥」,他們需要核對藥物劑量有否過高,檢視病人於各個專科之間的處方藥物有否重覆或相沖等,並需要確保藥單無誤後才交由配藥員配藥。「藥劑師平均每天要打40個電話向醫生核實處方,當中超過八成都需要更改處方或劑量。」

不少前往公立醫院覆診的病人屬專科門診,普遍有藥物處方期長的特點,所以藥劑師教導該類病人「用藥」更為重要。根據審計署2016年發表的報告,在公立醫院內,每張藥單的處方藥物可用日數持續增加,2015至16年間專科門診的平均給藥日數為84.2日,即病人每次求診平均可獲近三個月的處方藥物。一些病情較為穩定的覆診病人,更獲處方長達六至九個月的藥物。

審計署報告發現,公院專科門診病人每次求診平均可獲近三個月的處方藥物,「新舊藥溝埋食」屢見不鮮,更有一部分人因此需回流公營醫療體系。(資料圖片/方家遠攝)

為病人一次性供應大量藥物,不僅會造成浪費,病人更有機會錯誤用藥,例如「新舊藥溝埋食」。市民未必精通藥理,醫生又未必有時間為病人梳理用藥問題,藥劑師理應補足這個位置。但公立醫院藥劑部現時每日「做無停手」,礙於人手時間所限,藥劑師主要為醫生在藥物處方上把關,在輔導病人用藥上只能盡力而為,普遍簡化成「每日一次每次三粒」的簡單叮嚀。

如此一來,病人對藥物了解少,甚至不遵醫囑服藥或忘記服藥,更可能因此再度入院,形成惡性循環,為公營醫療加重負擔。崔俊明舉例,在一間大型公立醫院,平均6名藥劑師每日需要處理2,000名專科門診病人的藥單,以一張處方平均有3.5種藥計算,已經需要處理近七千種藥物。他無奈地說,一個藥劑師平均需要處理400個病人的藥單,在這個人手比例之下,藥劑師難以做到更多,「試問藥劑師還怎會有充足時間教導阿婆『這個白色藥丸已經舊了,不要再吃』?」

崔俊明引用學會數據,指出有兩成病人是因藥物問題而需入急症室,而這些問題本來可以透過藥物教育而減輕急症室負擔。(高仲明攝)

崔俊明引用學會研究數據指出,本港有兩成急症室病人求診是與藥物有關,包括自行停藥減藥、藥物相沖等。「不吃血壓藥導致暈倒、自己停掉防心臟病發的藥物……這些情況經常出現。如果這兩成急症病例透過藥劑師層面解決,可以為急症室減輕多少負擔?」崔俊明指出,病人因為「藥物多」、「害怕副作用」而拒絕服藥的情況很常見,而這些認知問題,他認為應透過藥劑師對病人的藥物教育解決,確保治療有效。

即使深明用藥無知的害處,但崔俊明慨嘆公營醫療體系對病人的藥物教育意識落後,導致治療事倍功半,「體制在藥物治療的『頭關』往往十分着緊,例如增加醫生人手診症、處方昂貴藥物、擴大藥物名冊等;但在『尾關』下的功夫則十分不足。他們會覺得病人不按醫囑服藥、忘記服藥等是病人自身的問題。但這些怎可全部簡單歸納為『病人問題』?然後他們又因藥物問題而入急症!」

公院藥劑部每日門庭若市,藥劑師在現行人手比例及編制下,除了難以為多重用藥的病人詳細指導用藥外,又如何在一定程度上限足了藥劑服務的發展,阻礙了為公院紓壓的契機?請密切關注下集:【藥劑師.二】藥劑師職能未臻善用 難盡為爆煲公院紓壓

上文節錄自第162期《香港01》周報(2019年5月14日)《藥劑師臨床職能遭輕視  公院紓壓奇兵乏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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