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空間．四】貴租壓迫下一遷再遷 劇團：只求有個合法場地
租金、執法等問題困擾着工廈藝術家，一些受資助的中小型表演團體亦不能倖免，近半資助用在租金上，還不時面對政府部門突襲，一遷再遷，甚至不獲續租，情況惡劣。愛麗絲劇場實驗室今年9月搬到位於觀塘的ADC藝術空間（柏秀中心），這裏由藝發局管理，是活化工廈，業主已申請改變土地用途，藝團可合法使用。2,000呎的單位，空間一分為二，大的用作排練場，周邊則擺放了幾張辦公枱，牆上貼着過去的演出照，旁邊有梳化，還有白板，上面列着「後戲劇劇場」的幾個特點，大概與明年1月公演《平庸的邪惡》有關。直行右轉是一個小房間，裏面是工作空間，靠牆處放置多個書架，每一個都被塞得滿滿的，有中外劇場理論、有文史哲書籍，也有不少是藝術總監陳恆輝的私藏。此為藝術空間系列文章之四。
市場策劃主任張馨芳正在準備跨媒介文創計劃「#InWonderland」的資料，告訴記者邀請了劇場導演林奕華與陳恆煇談歐美導演伊沃．凡．霍夫（Ivo van Hove）的劇場美學。此前，劇團已舉辦過寺山修司的講座，據說陳恆輝極為喜歡這位日本導演，曾到訪過位於日本青森縣的寺山修司紀念館，又收集許多相關論著及產品，他不諱言，寺山修司對他影響甚深。
愛麗絲劇場實驗室由陳恆輝與陳瑞如於2003年成立，致力於劇場教育及富實驗性的創作，兩人一直以home office形式工作，2009年獲得藝發局一年資助後，才搬入新蒲崗的工廈。新蒲崗向來是表演團體的聚居地，去年在水煮魚文化牽頭下，首次舉辦「新蒲崗地文藝遊祭」，多個藝團積極響應。與此同時，該區面臨沙中線衝擊，帶來了酒店、商廈、人潮及升得匪夷所思的租金，工廈人叫苦連天。
愛麗絲曾在新蒲崗五芳街及彩虹道待過，陳瑞如拿出這些年的租金記錄。2009年，五芳街2,000呎單位月租11,000元；2012年，他們搬到彩虹道的3,000呎單位，月租20,000元；2016年，業主加至31,000元。「如今回望，11,000元真的很抵。」陳恆輝苦笑道。
沒有藝術空間的話，我們什麼都做不到，難以聚集一班人做創作，搞一個團都是想有創作。
業主問地產要市價 九年加租近兩倍
未有工作室前，他們主力跑中小學教戲劇，偶爾申請到資助搞演出，會在茶餐廳開會，到運動場、大廈會所、私人排練場排戲。到處漂流的日子不利劇團發展，因此他們得到藝發局的一年資助後，便決定租地方建排練場，當時還被人問，為何要將得來不易的資助都用在排練場上。陳瑞如解釋：「沒有藝術空間的話，我們什麼都做不到，難以聚集一班人做創作，搞一個團都是想有創作。他（陳恆輝）又喜歡看書，你不能沒地方放書、放影碟，不只是我們，作為演員，也需要讀參考資料。我覺得排練場很重要，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有。」
當時新蒲崗已有不少藝團聚集，愛麗絲對面是舞蹈團，斜對面是噴畫工作室，附近有劇團、瑜伽教室，回去排練像回到學校讀書一樣，總會碰上熟人。他們花錢裝修，以為可以長租，沒想到對面的舞蹈團不堪租金壓力遷走了，單位隨之被改建成迷你倉，空間切割得更小，放得下貨物卻容不下人。有感氛圍變化太大，加上天花板不時滲水，樓上白天印刷機響個不停，晚上輪到Band友扯着喉嚨嚷叫，不堪受擾下，他們決定搬到彩虹道的工廈裏。
這次單位有3,000呎，他們間了辦公室、陳列室、兩個排練室。前後待了六年，前四年租金穩定，有空間製作新節目，至2016年，業主突索價31,000元，說是問了地產代理「市價」，兩人無奈接受，但租約更新不久，大廈張貼告示指有人收購整幢大廈，即將迎來新業主。陳恆輝說：「我們想與新業主傾續租，但他虛耗了一輪，對面的排練室滿約走人，那時我們還未滿約，掙扎着要留還是要搬，打定輸數即管問吓。一日，有人上來睇我們的單位，業主之後回覆說只能續一年，而且要加租。」
像遊牧民族般流徙
陳瑞如思前想後，有點為難，一年租約意味着下年又加租，但找地方搬卻要重新裝修，花費不菲。她指，劇團需要樓底較高的空間，工廈單位未必100%合用，通常要拆假天花、鋪防火黑地板膠，如果是舞團，則要有吸震地板、扶手杆等。早期他們裝修簡單，加上師傅同情一班後生仔在工廈搞藝術，花了約六萬元便完成，搬至第二個單位後，空間大了，間隔多了，最終要30萬元埋單。
她形容，每一次搬遷都很痛苦，不計裝修，棄置舊物、請搬運公司都是錢，即使租期無縫接軌，有一個月必定要交雙倍租金，作為劇團的行政總監，她每次看到這筆數便覺不忿。愛麗絲目前是藝發局的三年資助藝團，2017至2018年獲批的資助額為95萬，年租金需37萬2千元，佔資助近四成。「加上燈油火蠟維修費，大概佔一半吧，資助大多用來交租而不是製作，我們大部分時間都要想如何營利。我們想拿資助來搞活動，而不是交租，我們也想問，可否有多些藝術空間讓藝團申請，我們當然要畀租金，但至少比外面平，起碼可合法地做，現在是不合法。」自發生迷你倉大火及Hidden Agenda事件後，工廈單位便不時遭人巡查，人心惶惶。「大家後來都不敢開名，只說是新蒲崗某場地，怕被人告密。」
這是香港大部分中小型劇團面對的情況，像「遊牧民族」般流徙，區內工廈人見證沙中線如何帶旺人流，設施愈建愈多，愈發不像一個工業區。「加租沒有預兆，也沒有盡頭，現在業主大過天，可以隨時中止租約，我們可以怎麼做？沒出路啊，最有可能是去一個更小、交通沒有那麼方便的地方。你慢慢建立一個社群，大家有凝聚力，但無法發展下去，這是最大的傷痛。」慶幸的是，在猶豫着去留時，他們申請到ADC藝術空間，順利過渡。
四年推28單位無法紓困
藝發局自2014年起，於黃竹坑創協坊（Genesis）推出第一個ADC藝術空間，總面積約一萬呎，劃分了17個面積由300至1,400呎不等的空間，供視藝工作者申請。去年，政府推行「青年共享空間計劃」，為物業業主和營運團體進行配對，以不多於市價三分之一的租金，撥出空間予年輕人工作或創業。計劃首輪釋出的樓面面積約有九萬呎，分佈於荃灣、黃竹坑、荔枝角、觀塘等工業區，物業多是活化工廈或商廈，藝發局是其中一個營辦團體，與不同的業主交涉後，今年再推出柏秀中心及泛亞中心兩個ADC藝術空間，前者有三個單位，供表演團體申請，每月呎租連管理費為11.3元；後者有八個單位，呎租連管理費7元，其中五個面積不足千呎，預留予視覺藝術家，另外三個面積近2,000呎，適合各類藝術團體，並提供裝修津貼。
有表演團體欣見藝發局陸續推出新的藝術空間，認為在地點、呎價上都頗吸引，然而，大部分藝團都有租約在身，而藝術空間的申請時間不足一個月，較難處理租約問題。此外，觀塘兩個藝術空間只有11個工作室，加上創協坊的17個，四年間藝發局只提供28個單位，相比工廈藝術工作者的龐大人數，實乃杯水車薪。藝發局回覆《香港01》指，局方一直有物色不同的單位，但由於每幢工廈狀態不一，有些靈活性不高，未必適合藝術家使用。除上述項目外，局方與大埔區議會合作，將已停辦的大埔官立中學校舍改建成以表演藝術為主的藝術中心，為本地藝術團體提供約20個主要為表演藝術而設的工作室，項目同時設有排練室、展覽場地及藝發局資源中心等設施，預計於2019年推出。另一個項目是改建前香港仔消防局舊址，提供展覽廳、資源中心及28間藝術工作室等，預計2022年完成。
與此同時，政府大力推動「青年共享空間計劃」，第二期計劃亦將推出，政務司司長張建宗形容業主有愛心，但單憑愛心可以多大程度解決空間不足的問題？
香港還有哪些藝術空間？裡面又有什麼故事？詳情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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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節錄自第142期《香港01》周報（2018年12月17日）《尋找藝術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