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引發震盪 毋須過分恐慌 兩大因素助新興市場預防金融風暴
土耳其貨幣里拉急跌,觸發新興市場股匯震盪,資金爭相流走,部分新興國家面對高通脹、高負債和高融資成本的「三高問題」。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克魯曼(Paul Krugman)更警告,土耳其跟亞洲金融危機時的印尼情況類似,擔憂貨幣大貶值會將土耳其經濟推向「死亡螺旋」,甚至令金融危機再現。不過,事實上,跟1997年不同,目前新興市場債務比例較低,且美元升勢受限,重演亞洲金融風暴機會不大。
土耳其拒絕釋放被關押的美國牧師布倫森,觸怒美國,令美國本月加強制裁,對土耳其徵收的鋼鋁關稅翻倍。美國制裁加上土耳其國內面臨的一連串經濟問題,令投資者紛紛拋售土耳其貨幣里拉,於美國宣布加強制裁當天,里拉兌美元急跌至歷史新低,全日重挫逾20%,創2001年以來單日最大跌幅。雖然土耳其政府有措施陸續出台,卡塔爾上周又承諾對土耳其提供150億美元直接投資,令里拉得以反彈,不過外界仍相信里拉前景並不樂觀。
震盪亦蔓延至其他地區,新興市場股市接近全線捱沽,富時新興市場指數上周三最多跌2.3%,較1月高位插逾20%,邁入技術性熊市。MSCI新興市場指數也較1月高點跌20%,站在熊市區間。其他新興市場貨幣亦受壓,阿根廷央行上周更要將基準利率進一步上調500個點子至驚人的45厘,是阿根廷央行年內第四次加息,又宣布拋售5億美元以支撐該國貨幣。
今年以來,土耳其里拉兌美元已貶值逾40%,引發人們擔憂危機會蔓延和新興市場資產遭拋售,不少人更警告這或許會讓1997亞洲金融危機重臨。投資服務公司Guggenheim Partners全球首席投資官Scott Minerd便擔心土耳其危機會引發骨牌效應,演變成類似1997年泰銖貶值蔓延導致金融危機的結果。南非四大銀行集團之一萊利銀行最新研究亦表示,新興市場基本面不佳,主權評級持續走低,認為或會出現另一場系統性風險。
一片警告聲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克魯曼。他撰文警告,土耳其危機猶如亞洲金融風暴翻版,土耳其今年初外債佔國內生產總值(GDP)約55%,跟印尼當年外債佔GDP約60%的情況相若。他警告,若市場對一國貨幣失去信心並觸發貶值,會令該國難以償還外債。例如當年隨着印尼盾大幅貶值,該國外債佔GDP比便急增至170%。克魯曼指,這會嚴重損害實體經濟,將經濟推向「死亡螺旋」,質疑土耳其政府是否具備足夠條件和能力應對危機。
美元氾濫種下危機隱患
新興經濟體匯率大貶值,某程度上是當年美國推行量化寬鬆政策(QE),令全球流動性急增,資金大量湧入新興市場種下的隱患。在美元走低,資金氾濫的過程中,資本大量流入新興市場,推升當地的匯率和資產價格,風險不斷累積。同時,因美元弱,借錢易,新興國家信貸急增,外債融資增長尤其不受控制。
正如美國前財長康納利(John Connally)所言:「美元是我們的貨幣,但卻是你們的問題。」每一次美元走強走弱,對新興市場的影響往往都大於美國本身,無論是1980年代拉美債務危機,或1990年代的亞洲金融危機,都是在強美元的背景下發生。這次美聯儲局進一步收緊貨幣政策,美元走強,便觸發了新興市場的隱患。資金大量從新興市場流走,新興市場要面臨資產泡沫爆破、信貸危機和匯率貶值三重威脅。Renaissance Capital全球首席經濟學家和宏觀策略部門負責人Charles Robertson便表示,全球貿易戰、美元升值和美聯儲收緊貨幣政策是打壓新興市場資產的「利器」,對新興市場來說是相當不利的組合。
美元走強、資本流出,為整個新興市場都帶來挑戰,但為什麼有的國家所受的打擊較嚴重?這是因為,部分國家出現貨幣危機,除了「美元走強」的外因之餘,內患也是重要因素。現時在新興市場貨幣危機中較「水深火熱」的國家,例如南非、阿根廷、巴西和土耳其等,普遍都有外債高企的特點。土耳其和南非的外債佔GDP 50%以上,土耳其、阿根廷和南非的外債是外匯儲備的4倍以上,潛在風險突出。若只考慮短期債,土耳其和阿根廷的短期外債佔外匯儲備比已超過或接近100%,意味僅靠現有的外匯儲備餘額,未必可以完全償付所有短期外債。這些新興國家因為背着大量短期外債,且不少快要到期需要再融資,但全球資本流動逆轉,資金從新興市場流出,令這些國家可能要用更多成本,才可填上巨大的外債黑洞,難怪會引起市場的關注,並拋售這些新興國家的貨幣和股票。
國家當權者的無能,也是引來投資者沽空該國貨幣的一大原因,畢竟只要一個國家採取可信的措施解決問題,大部分國家的赤字和債務問題理論上都是可控的,問題是這些國家領導人是否真的懂得應對,而市場又是否信任這些領導人。土耳其貨幣危機尤其突出,除了因為高外債和跟美國交惡外,該國總統埃爾多安今年揚言要減息刺激經濟和加強對貨幣政策的掌控,這些言論都令市場憂慮土耳其央行失去獨立性,而政府又無力抑制貨幣下跌,於是便紛紛拋售里拉和土耳其國債。
市場質疑土耳其政府能力
倫敦荷蘭銀行新興市場貨幣策略師Piotr Matys表示,雖然近期土耳其里拉跌勢稍緩,但從基本面上看,引發本輪土耳其里拉大跌的基本因素並未改善,認為土耳其央行需要「大幅」提高利率才能使里拉脫困。信安環球投資歐洲股票基金經理Juliet Cohn亦批評,土耳其央行本可透過加息吸引資金留在銀行體系,但此舉似乎與總統埃爾多安意向不符,因此市場恐懼該國會實施資本管制。
事實上,土耳其經濟的前景黯淡,美國警告若土耳其拒絕釋放被當局拘留的布倫森,便會對該國施加更嚴厲制裁。而評級機構標普及穆迪上周已先後調低土耳其的主權評級,令該國評級跌至「垃圾級別」。土耳其另一出路是向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求助,但IMF發言人指,暫時無任何迹象表明土耳其政府有考慮向IMF尋求財政援助。安聯集團首席經濟顧問Mohamed El-Erian認為:「土耳其正試圖改寫新興市場劇本中危機管理的章節。它試圖在不加息、不接受IMF援助的情況下渡過難關。這不是不可能,但很困難。」
雖然土耳其前景不樂觀,但即使危機繼續惡化,也未必會如部分人擔心那樣,引致新一輪的區域經濟危機。雖然歐洲央行早前曾警告,土耳其的風險將擴散至歐元區的金融機構,尤其是西班牙、法國和意大利的銀行。不過事實上,土耳其經濟總量對全球GDP的佔比還不到1%,且國際投資者在土耳其的投資也有限。國際清算銀行(BIS)數據顯示,各國銀行向土耳其貸款約2,240億美元,主要由土耳其當地分行借出,而非銀行直接借貸。其中以西班牙銀行風險最大,但這些投資在西班牙銀行業總資產中的佔比也僅為4.5%。
上文節錄自第125期《香港01》周報(2018年8月20日)《土耳其引發震盪 毋須過分恐慌 兩大因素助新興市場預防金融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