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柳俊江以環境證供重組721事件：拘林卓廷是「政治劇本」

元朗7.21襲擊上周迎來重大轉折，當日在現場被打傷的民主黨立法會議員林卓廷，連同另外12人，上周三被警方以參與暴動罪名拘捕及起訴，引起爭議。《香港01》專訪當日同在港鐵站內被打傷、後來將查證內容結集成書的前新聞主播柳俊江，討論是次事件。柳俊江指，林卓廷被一些人指控7.21的「始作俑者」，他經過查證後相當肯定那是虛構的說法，認為今次的拘捕行動是一套「政治劇本」，目的為淡化白衣人的嚴重暴力行為。他在訪問中呼籲公眾繼續道出7.21事件的真相，不要讓某些人營造的「新真相」成為主流。

「林卓廷搞事論」——7.21背後的輿論操作

7.21過後，網上有人發動輿論戰，聲稱事件是由林卓廷帶人入元朗鬧事引起，不過相關說法欠缺實證。當時有媒體引用網上帖文，指有示威者7.21當日試圖「光復元朗」，但事實上當晚元朗並無示威。

不過「林卓廷搞事論」照樣在藍營內廣泛流傳。去年12月，時任警察公共關係科高級警司江永祥受訪期間，稱事件是「有人帶一班示威者入元朗」牽引，被質疑附和有關說法；警務處處長鄧炳強今年3月受訪時指當日「下午已有黑衣暴徒打人」，亦被指不合符事實。此外，不時有團體發起請願，聲稱林卓廷是7.21「始作俑者」，要求警方盡快將其拘捕。

香港大學新聞及傳媒研究中心副教授傅景華指，出現這種「平行時空」現象，是因為社會進入「後真相」時代，受眾基於自己的情緒及立場去判斷事件，只願接收有既定立場的資訊。

柳俊江查證：林卓廷見人遇襲才到場監察　以為可找何君堯調停

柳俊江於7.21當晚，眼見元朗發生嚴重襲擊事件，從家中駕車趕到現場協助接載市民離開，折返接載其他人期間遇上第二輪襲擊，被白衣人打傷頭部及背部，頭縫8針。他自今年4月，對事件作詳細查證，訪問多名當晚在現場的人士，並結集成書，可說是其中一個「目擊證人」。

上周林卓廷被拘捕後，柳俊江隨即在社交網引述查證內容，指林卓廷當晚8時許得知元朗有白衣人聚集，於是到美孚港鐵站戒備；林於10時許得知廚師蘇先生遇襲，才啟程前往元朗站監察，並致電警方要求盡速到場執法，反問作為立法會議員到場履行監察責任，如何「破壞社會安寧」。

此外，他向現場人士查證，得知林卓廷到場後最初明顯也未搞清楚現場狀況，以為可以和白衣人談判，甚至曾閃過一個念頭，可致電當時身在元朗的立法會議員何君堯要求調停，「要說林卓廷帶人搞事，連邏輯都說不通」。

回應警方觀點：林卓廷無煽動暴力　拘捕理據薄弱

柳俊江在訪問中首先指出，拘捕林卓廷本身理據就相當薄弱。《香港01》較早前引述警方消息指，雖然沒有證據顯示林卓廷參與暴力行為，但其行為和言語有侮辱性和挑釁性。例如林卓廷當日在車站內向白衣人大聲叫：「你班X街，夠膽唔好走！警察嚟緊，企喺度！」又在車廂內說：「大男人頂住喺前面！」認為林卓廷在事件中有領導角色，有一定法律依據。

柳俊江回應指，眼見有人施襲，作為體力較好的男人，當然需要保護老弱婦孺，這是「正常人應有的行為」，林卓廷作為議員有責任保護市民，在場呼籲其他男性保護身邊人，是正常不過。如果認為這樣的行為也有問題，反而「好有問題」；至於要求白衣人不要走，如果林卓廷明確表示「唔好走，我搵人嚟打你」，這尚且可以說是煽動暴力行為，但沒有證據顯示林說過這些話，而翻查前文後理，林卓廷的意思明顯是表示警察將會到場，要對方留下來承擔法律責任，甚或希望嚇退施襲者。

他認為，不論是否同意林卓廷的政治主張，林當時確實是以民選議員身份，帶頭保護市民，要以「暴動」為由拘捕遇襲者，顯然不合理。

▼7.21元朗襲擊▼

質疑拘捕行動具政治目的

柳俊江認為，由去年起見到有人提出「林卓廷搞事」論，到警察、監警會開始順從這種說法，到最後林卓廷真的被捕，他形容事件似是一個「政治劇本」。其一，他見到「深藍」人士近日原本已暫時沉寂下來，但到林卓廷被捕後，他們不論在線上線下，都重新活躍起來，慶祝拘捕行動，並湧入柳俊江的社交網專頁攻擊辱罵。

其二，柳俊江留意到警方近一年來對被捕人士的「情感式」評論增多，例如在今次事件中，新界北總區刑事總部高級警司陳天柱上周見記者期間，多次批評林卓廷的行為，如「取政治紅利」，但就將施襲者和遇襲者描述成「勢均力敵」，連其上司警務處處長鄧炳強也公開表示不應該。

「整件事（輿論操作）未必是well-planned（有周詳計劃），而是藍營人士見到一些事情，合乎他們的政治目的就做。況且大家都見到，陳天柱第一天的說法太過火、引來反彈後，（警務處處長）鄧炳強翌日也要出來降溫，可見警方連統一的line-to-take（回應口徑）都未必有。」不過他指，這場政治輿論操作，總體方向都是：放大黃營對在7.21事件中的責任，淡化「白衣人施襲」的觀感；林卓廷等人被捕，正好迎合了這個劇本。

承認黃營亦有輿論操作　但……

說到「後真相」、「政治輿論操作」，有意見認為這情況在黃營也存在。例如8.31太子站事件：雖然現場片段顯示警方涉嫌使用過分武力、波及非示威者的乘客，但黃營進一步指控警察在太子站內「打死人」，則沒有任何證據。柳俊江承認，不論任何陣營的政治宣傳，都會滲雜不實的資訊，民間永遠都會流傳一些難以證實的「都市傳說」。

但他認為，兩者不能直接對比，因為政府和警察掌握公權力，對於有利己方、不利敵對政治陣營的謠言，要處理得更加小心。即使黃營也有不實資訊，都不代表政府跟隨藍營「改寫7.21事件本質」的行為是合理的：「別人這樣做，是否代表你自己都可以這樣做呢？要記住，你（政府）是擁有公權力，有權作拘捕、起訴的。」

談深層憂慮：民團暴力抬頭

在訪談中，柳俊江還表示，透過7.21事件和反修例期間眾多暴力事件，有一種深層的憂慮，就是民間暴力分子的興起。

在香港，此現象受到公眾廣泛關注，始見於2014年雨傘運動。10月3日下午，有大批懷疑社團人士繫上象徵警員制服的藍絲帶（「藍營」稱呼就是從此而來），到旺角佔領區拆除帳篷、襲擊留守示威者。不過根據報道，當時在場警員只旁觀而沒有執法，亦有現場人士拍到警察帶走施襲者後，於相隔數個街口將其放走。當時引起輿論反彈，質疑為何同樣是犯法，有些人可以獲得寬鬆對待。

柳俊江表示，這些民團暴力行為是否和政府有關，實際上不可能找到白紙黑字的證據，但客觀效果而言，去年至今發生多宗可疑的暴力事件，親政府的施襲者最終都獲得放生或寬待。除7.21事件外，柳俊江又舉例指，去年9月14日，九龍灣淘大商場衝突中，黃藍陣營人士皆有使用暴力，但最終只有黃營人士及過路的青年被捕，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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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客觀上釋出信息　襲擊反政府人士或不用負責

柳俊江指，這些暴力行為未必直接受到政府委託，可能出於自發，也可能受到其他親政府勢力的鼓動，有時甚至會搞砸政府的形象，如7.21就是顯例。「但客觀結果，政府釋出了一種信息：如果你對反政府人士使用暴力，是有可能不用承擔法律後果，甚至對方稍為抵抗就會被捕。有了這種『保障』，你能保證類似7.21的暴力事件不再發生嗎？」

留下歷史紀錄　對自己、對他人也是保障

7.21涉及香港一些地下勢力，更滲雜政治紛爭。高調出書談論事件，會否感到懼怕？

柳俊江指，打從7.21他趕到現場並遇襲的一刻起，已無可避免涉及這次事件。其實事發後好一段時間，他對7.21的評論也不多，但已經有大量「五毛」網軍湧入社交網辱罵他，抹黑他為「搞事者」，嘗試合理化白衣人襲擊行為。所以他認為，政治壓力無論如何都會存在，不能獨善其身，反而先發聲，留下歷史紀錄，對自己、對其他遇襲者還有一點保護作用。「起碼我說了出來，盡能力反駁，不會任由你主導輿論。」此外，他認為江永祥、鄧炳強的言論與事實不符，深怕7.21事件的真相被改寫，驅使他深入查證，希望道出真相。

最後柳俊江寄語市民，對外繼續道出7.21的真相，不要讓某些人創造出來的「新真相」成為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