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反六四的運動今年來到第29個年頭。這些年來,無數人投身,又有無數人淡出這波瀾壯闊的運動。時至今天,堅持初衷的人尚有多少?《香港01》採訪了29名六四運動見證者,由他們說出一段記憶猶新的片段,透過眾人記憶將歷史在讀者面前重新拼湊。從字裏行間,我們也許可以尋覓當年湧上心頭的情感,從中得到對六四的啟迪。
1989年6月4日,我就讀小二,鎮壓當晚與家人在家中看著電視新聞報道,家人都神情緊張且嚴肅,鴉雀無聲;翌日上課,有同學帶黑紗上課,更有老師在課堂上聲淚俱下,當時雖然年幼,但已知道「something happen」- 公民黨黨魁楊岳橋(梁鵬威攝) 1989年5月,香港學聯和廣州的同學發動「省港澳大遊行」,遊行過後我們在賓館內歇息,一名大嬸搭話問我們香港民情。許多年後我才得知,原來當年那位「大嬸」是廣州市公安局的副局長,想透過我們收集情報。-前學聯成員陳清華(右二) 六四發生時我正在港大讀研究院,當時很多學生也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事,所以我和一些已從學生會「落莊」的前幹事創辦了刊物《燃點》,推動關注中國議題。當時我們沒什麼錢,向全校老師籌得近萬元,我們坐雞記Van仔,把刊物派給全港不同中學。-城大教授葉健民 六四那天有警察從我家載我到記者會。有不確定的消息指,5月尾突然多了好多可疑人來港,李柱銘提醒我們小心人身安全。7月我去美國公幹,當局也安排了一個「秘書」隨行,除了上廁所和睡覺,全天候都緊隨在側。-立法會前議員李永達(梁鵬威攝) 我當年是學聯秘書長,1989年5月中,我與成員上廣州參與「省港澳大遊行」,火車埋站時,有公安高呼:「誰是來自香港學聯的同學,請留步!」當時我以為會被扣留,怎料原來公安是打算加入遊行隊伍。-前學聯秘書長陶君行(左一) 11年前我仍在新城電台主持節目,其中有個與廣東電台南粵之聲聯播的直播節目。六四那天,節目監製提醒我們不要提及「六四」二字,當時我想不知是該監製擔心還是有最高指示,不過最終先提六四的卻是那個監製。-人民力量立法會議員陳志全(梁鵬威攝) 八九六四當晚,我坐在電視機前看着血腥的一幕。當年我在民協主要負責內務,六四發生後,我便幫忙組織大大小小的遊行和集會,聲援內地同胞。當年支聯會九龍西設有支部,我不時協助舉辦居民大會,出席的人擠滿整個籃球場。-民協馮檢基(右三) 六四那年我25歲,在英國修讀法律碩士,選科時,我想為六四、為中國和香港做一點事,所以最終選擇了比較憲法及人權法,寫了一篇關於一國兩制理論的論文。可以說,20年來我的所思所想所教所學,其實都是源自八九六四那一夜。-港大法律系副教授戴耀廷 有一年,六四晚會下著滂沱大雨,當時我仍是支聯會常委,站在台上與華叔(司徒華)等人全身濕透,「就連底褲都濕埋」。我們手持的蠟燭都已熄滅,但看著台下集會市民唱著民運歌曲,有些燭光仍然照亮著,看到這個情景,真的十分感動。 前立法會議員鄭家富 六四發生時我是初中生,我和家人一直盯著電視新聞看,我記得有個記者在現場報道,後面已是連串槍聲,我們隱約也能聽到。那個記者報道時自己也哭出來了,當時我和家人一邊看一邊哭,那時香港人的感情和北京聯繫得很近。-立法會前議員劉小麗(羅君豪攝) 八九民運時,我在台灣一間企業當行政總裁,但5月20日和28日香港大規模集會聲援北京民眾,我兩度專程回港參加,當時全港市民萬眾一心,愛國熱情令人鼓舞。 2005年趙紫陽逝世,我專程到北京致祭,留下輓聯「粉身碎骨渾不顧,要留清白在人間」。-全國政協前委員劉夢熊(梁鵬威攝) 我大約05年左右開始參加六四活動,印象最深刻是2013年,集會時下起大雨,連音響都壞掉、燭光都熄滅、衫褲全濕。可是大家沒有散場,很自然地起歌,唱自由花。我感覺到,大家來不是單單為了坐一坐,而是真的「有件事要做」。- 民主黨立法會議員鄺俊宇(梁鵬威攝) 1989年我就讀小六,透過電視直播目睹屠城畫面,心裏很難受。回校上課時,老師將平時用作播教育電視的電視機播放新聞,讓我們留意事件的進展,印象中老師和學生都有哭。 六四事件可以說是我人生首次接觸到的政治事件。-社民連主席吳文遠(李澤彤攝) 八九民運期間,我在中大讀研究院,我和一班教友起草一封信給趙紫陽總書記,要求北京政府和學生好好對話。其後不久我要到美國出席宣教活動,所以只能從電視直播看六四屠城經過,所以一直覺得自己少了一份與香港人的共同經歷。-民主黨立法會議員黃碧雲(梁鵬威攝) 人生第一次遊行,就是89年5月20日聲援天安門學生,當年我17歲。那天香港掛8號風球,媽媽怕有危險,我跟她「炒大鑊」後才能出門。遊行隊伍中,見到好多受人尊敬、事業有成的中年人流下男兒淚,30年後的今日仍在觸動我。公民黨立法會議員陳淑莊(梁鵬威攝) 六四屠城後,四十多位香港記者滯留北京,有朋友來電找我幫手。期間有人表示,他們曾找過英國大使館保護,可是大使館竟只叫他們留下電話就算。6月5日下午有BBC記者訪問我時,我只說了一件事:英國大使館對待香港記者太不公平了。-民主黨創黨主席李柱銘(右) 80年代我從事紡織業,64發生時我在美國開會,當見到當地同事很激動,才知發生了大事。那個時期我因工作關係經常到內地,而我所接觸到的都是好人,所以我當時想不明白,為何一片有這麼多好人的土地上,竟然會發生文革、六四這種事情?-立法會前議員何秀蘭(梁鵬威攝) 六四學運期間,我到北京聲援,當年我36歲,仍在教書。我在5月19日戒嚴那天抵達北京;21日晚上,我們聽到香港有一百萬人遊行聲援學運,十分興奮和感動,於是舉著標語,繞著天安門奔跑,向廣場上的學生送喜訊,那時我們不斷跑,連有沒有人因此落淚亦沒有為意。-街工立法會議員梁耀忠(鄭子峰攝) 六月三日凌晨,透過電視看到長安大街的畫面,聽到槍聲有人被打中,有人推木頭車抬受傷者。沒想過會發生如此的事。當晚支聯會不斷開會,剛由北京回來的香港學生講述,北京市民非常保護他們,要他們平安回來,將訊息帶回港,告許大家到底發生了甚麼事。-支聯會副主席蔡耀昌 有一段頗長的時間,六四集會的人數跌得很厲害,只有4、5萬人,我們開始擔心承傳的問題,直到2009年,出席集會的人突然多了許多,站滿了整個維園,我看着面前黑壓壓、密麻麻的人頭,心裏很感動,原來我們這代人並不孤單,終於有人接棒。-前立法會議員單仲偕(羅君豪攝) 1989年六月,我當時回到校園就讀教育文憑課程。六四事件發生後的首個上課天,許多學校都無法正常上課,改在禮堂舉行集會,師生踴躍討論對六四的感受,他們的情緒都十分激動,出席學生人數蜂擁,連禮堂也容納不下,須搬走所有的桌椅,才能勉強坐下。-教育界立法會議員葉建源 六四,悲劇只在一天,悼念如斯漫長,但港人的堅持,每年六四夜,站在台上,看萬千燭光如海,高舉悼念逝者時,那高貴不屈的情懷,可歌可泣,永誌不忘。- 前立法會議員張文光 1995年,我在新華戲院看六四紀錄片,遇到當時港督彭定康的私人助理黎偉略,散場時和他談了一會,明白到他和彭定康都頗關心中國和香港前途。當然以他的身份,他不可能說太多,我也沒問太多,但從眼神和言談之中,完全感受到英國對香港民主前景有多關注。-陶傑 1989年我就讀大學三年級,那段時間大學生非常關注內地社會發生的事情。六四事件發生後,我留意到學生除了關注內地的情況外,亦關注東歐發生的劇變,波蘭共產政權倒台,將雙方作比較,不少年輕一代因而投入到民主運動當中。-公民黨前立法會議員陳家洛(羅君豪攝) 六四發生之時,我在明報工作,當時新聞部內人人都十分緊張,同事們常常注視著當年仍然是黑白色的電視機,關注著天安門廣場上學生的命運。 當時很多同事擔心中國其他地方不知有學運在北京發生,於是每天都會把剪報,透過當時剛興起的傳真機,傳真至中國各城市。-大律師吳靄儀 我對六四最難忘的畫面,是在電視上看到一個人擋在坦克車前,坦克向右邊走,他就向右移,坦克轉向左邊,他又向左移擋住坦克。當時Wilson(港督衛奕信)召集兩局議員開會應對,他問我點搞,我答他:我點知點搞。-自由黨創黨主席李鵬飛 六四事情中,最難忘是李鵬說要戒嚴那天。那時我仍是一名記者,收到一通電話,便馬上走到維園去。當時正刮狂風大雨,水深至腳跟,一去到四方八面都是人,大家即使有雨傘仍是全身濕透。當時內心激動,沒想過會用鎮壓方式,心內已知不妙。-民主黨前主席劉慧卿(梁鵬威攝) 六四期間,正身處北京飯店,關燈那一刻是最難忘的,當下的心情非常擔心和驚慌,是否代表屠殺要開始?六月五日,被拉下機,心內想的是人生沒有選擇,只好頂硬上。落機後被放在房間等候,那刻感覺是不知道自己的生死。-支聯會秘書李卓人(吳煒豪攝) 29年前,我協助逃亡出來的人,我跟他們只有一面之緣,當時見到他們的模樣是很徬徨無助、落魄,一無所有,自己覺得十分心酸。去年開始,考慮到我已70多歲,且可能入獄,於是便展開探訪之旅,其中一位探望的人是封從德,我見到他建立了事業,找到自己人生的方向,充滿朝氣,我感到十分高興和安慰。-支聯會常委朱耀明。(張浩維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