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活動】從京都國際寫真祭到香港攝影節 藝術展覽的美好願景

撰文:蘇煒然 周穎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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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國際寫真祭》(Kyotographie)是日本京都一個大型攝影活動,始於2013年,每年春季舉行。有別於傳統在藝術畫廊裏展示作品,觀眾往往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展覽場地。其另一個特色,除重點展覽以外,還有「KG+」衛星展:攝影師可自行籌備展覽同期舉行,並報名成為寫真祭一部分,優秀者若是獲得主辦方賞識,則有機會在來年的《京都國際寫真祭》中成為重點攝影師。以2018年為例,《京都國際寫真祭》主要展覽連同「KG+」衛星展一共98個,那一個月,攝影氣氛遍佈全個京都市。
上週六(8月4日),「香港國際攝影節」主席劉清平,連同設計師胡卓斌、策展人陳朗晴舉辦講座,分享他們於四月到《京都國際寫真祭》的考察體驗。
記者:蘇煒然、周穎瑤
攝影:周穎瑤
編輯:蘇煒然

K-NARF的《The Hatarakimono Project: An Extra-ordinary Tape-o-graphic Archive》拍攝京都市中央市場的工友。工友在市場裏面工作,其人像照則以1:1尺寸放曬在市場外的街道。(©Paul Ning/香港國際攝影節提供)

廢墟也能搞展覽

爬過一條殘舊鐵梯,走進石室。這裏是「三三九」食品批發場的一個空置了的舊冰庫,頭頂安裝了僅足以照明的螢光燈,交錯着冰庫原有的喉管,周圍仿佛仍然濔漫着潮濕的氣息。而映入眼中的是Gideon Mendel的作品:婦人站在水浸的家門口,她從前不曾想過生活的居所會受到水淹,直至最近十年,全球暖化溶掉了某處冰川……

來到京都新聞社總部,地庫有個「印刷工場跡」(舊印刷場),轟隆聲響的印刷機器已不見了,殘舊的工場到處是鋼板地台,卻舖上了一條金光燦爛的行人走道;隔着曾經用來擺放機器的凹陷坑道,是Lauren Greenfield的紀實攝影作品:資本主義下人們對物質生活的渴求與荒謬,坦蕩蕩地展露人前。身處這樣的環境,不禁聯想,京都新聞社的這個印刷場,也是沿着資本主義的劇本而演變及被淘汰。

認識攝影 也認識京都

《京都國際寫真祭》打破了大家對「展覽場地」的刻板印象。看Jean-Paul Goude的黑房神技要去京都文化博物館;看深瀬昌久的圖釘貓要到誉田屋源兵衛(280年歷史的和服腰帶店);看蜷川實花的即影即有卻要找The North Face運動用品專門店。其他特色展場還有「五条坂京焼登り窯」(古式陶瓷窯,以清水燒聞名)、「大徳寺」(著名寺院,旅遊名勝)、「元‧淳風小学校」(廢棄學校,現轉化成文化藝術場地)等。有文化傳承之地,也有時代遺物;有的是旅遊熱點,有的是本地人也未必去過的秘境。看《京都國際寫真祭》,並不止觀賞攝影這麼簡單。

必要的三個部分

走在這些曾經廢置的空間之中,深切感受到日本人在保留陳舊事物上面的執着,沒有多餘的翻新和修葺,也毋須裝飾得燈火輝煌,盡可能保持原貌,反而令展覽更為吸引。這些場地全都是《京都國際寫真祭》主辦方負責談洽嗎?非也,其中有部分是攝影師為了更好地展示自己作品,親自租借場地;也有場地負責人主動借出空間擺放展覽。

好的相片,並不是攝影的全部;在合適的地方擺放,用合適的方法展示,是能夠豐富攝影的訊息,帶出多層的意義。一個好的展覽要發生,需要三個部分互相配合:攝影師、策展人、以及場地負責人,三方合作無間,才能成就讓人留有印象的展覽。

看過《京都國際寫真祭》,心底裡當然羨慕,但更希望同樣的事情可以在香港出現。「香港國際攝影節」將於10月開幕,今年嘗試借鏡《京都國際寫真祭》,今年首次融入「衛星展」概念。這條路不容易走,「01影像」訪問劉清平,說衛星的飛行軌道。

影:01影像    劉:劉清平

影:「衛星展」這一概念,是否第一次在香港出現/實行?攝影界以外有出現過嗎?

劉:我想應該不是第一次在香港出現類似的概念,自1983年開始的藝穗會,主辦的藝穗節,基本上是相似的概念;而藝穗節的概念可能是來自愛丁堡藝術節Edinburgh Festival Fringe。

影:「香港國際攝影節」是何原因決定要籌辦2018年的「衛星展」?

劉:這是每個攝影節可持續發展的基本想法而已。我們希望以不作任何設限、無論年齡資歷,希望鼓勵更多人以攝影語言創作,又或者對攝影提出新的觀點和反思。

影:講座中,陳朗晴提到「三個S(Scale、Site、Support)」的思考方向,可否簡評一下現時在香港籌辦衛星展,這三個範疇上的資源是否充足?

劉:香港國際攝影節只是個非牟利的民辦團隊,無論在規模、場地和資源方面其實都極不足夠;縱然今年沒有此項目的任何預算,但是從我們開節至今累積的聯繫脈絡和工作經驗,我們有信心啟動第一屆衛星展的小規模實驗。

影:「香港國際攝影節」是基於甚麼樣的準則,尋找場地作為衛星展的可用場地?

劉:我們的準則就是無視場地大小、遠近、方便、用途等固困的古板觀念。由畫廊、咖啡店、書店、戲院、商業店舖、公共空間的創意運用;我們甚至想過消防局醫院等的空間,希望突破傳統思維,開拓更多可以展示攝影的場域。

陳朗晴補充:在Kyotographie我們看到場地、規模可大可小,通過主辦方的甄選與靈活的協調,讓不同風格、界別、年代的攝影作品可以在一個可行的範圍內百花齊放。每個城市有其特性與條件,看完人家的成功不等於我們要依樣畫葫蘆,而是我們可思考攝影節在兼顧主辦的Main Programme以外,可以(以及如何)擴闊想像,並且對有意加入的藝術家/策展人/場地提供適切(及合宜)的支援。即使只是Link Up各方以及統一宣傳 ,已經可以起協同作用。

影:在尋找場地當中經歷了甚麼樣困難?或者遇到了甚麼制肘?

劉:有興趣參與的場地提供者,來源廣泛,對展示的作品有著不同的要求和期望;大多數希望展示的作品跟他們的環境或空間有一個對應的配合。第一屆衛星展的實驗,其實想具體的把細節執行,讓來屆的場地提供者,從本屆的實踐經驗中,可以放心的參與並得到預期的期望。

尋找場時當然會遇到困難,其實離不開幾方面。首先是場地擁有者的考量,我們曾經向一些連鎖店招手,回應是必須要先知道作品的特色或理念是否和他們的一致才能過關;又或更複雜一點,原來該場地是市區更新項目,本身租戶不反對,但有一些安全規例要守,或題材要得到項目背後的機構同意,都影響了場地選擇。

而一些例子,就是已經談妥了條件還有口頭承諾,但最後租戶發現展覽期可能遇到續約問題而放棄,或店東本身的營業模式改動令計劃落空。所以現在能使用的場地,都算是得來不易。因為只要有一項條件會影響展覽,我們都不能公開給參展者使用。

(周穎瑤攝)

影:「香港國際攝影節」以往有嘗試過向政府部門申請,使用例如廢校之類場地舉辦活動嗎?當中過程如何?又經歷過甚麼困難嗎?

劉:我只是從個人經驗嘗試認識如何使申請使用廢校等的場地,姑勿論申請手續如何繁複,其實要預先籌劃一筆相當鉅額的維修費用,才可以通過香港法例開放公眾使用。這是我們現在的規模和資源不可能解決的。

影:胡卓斌在講座中指出京都國際寫真祭可以幫助觀眾、遊客認識城市。「香港國際攝影節」也有相同的願景嗎?旅發局是否一個理想的合作機構?

劉:透過舉辦攝影節,讓旅客閱覽分佈不同場地的展覽來認識一個城市,好像已經成為地球人的常識了。無論是中國內地或世界各大城市也都通過攝影節成功發展旅遊事業,近十年以來的成功例子已極多。如果旅發局想發展香港城市的深度旅遊,我想攝影節應該是一個很好的合作夥伴。而且我們確有認真的想法和計劃,希望時機成熟的時候,擇日實行。

胡卓斌補充:Kyotographie是以京都市為中心,以這個古城作為一個藝術展示的媒介,攝影作品得以利用這個媒介走向全世界,而不單是攝影作品,觀展過程又將再一次強化我們對京都這個地方的印象。香港是一個國際城市,總是匯聚來自五湖四海的人,我們的歷史和國際視野,也令我們能成為一個獨特而有力的媒介,香港國際攝影節以香港作為舞台,我們也期望海外的觀眾因此而對香港有更深的理解。

(周穎瑤攝)

影:「香港國際攝影節」成立8年來,尋求商業贊助的過程順利嗎?當中又有甚麼難處?

劉:「香港國際攝影節」成立以來,展覽成績和入場人數屢創新高,所以尋求商業贊助過程尚算順利;當中最大的困難應該是展覽場館的檔期和供應。這又回到香港最老生常談的土地問題吧。

影:未來要推動更多公營或私營機構,或贊助,或供應場地,支援香港的攝影師及藝術家,有更多的創作自由以及對外發表的機會。「香港國際攝影節」作為大型藝文活動的主辦團體,在這當中佔有一個怎樣的角色?

劉:我們希望可以成為一個更主動的築建交流的平台,連繫上述公私營機構,無論贊助或供應場地等合作推動攝影文化。對內培育觀眾、同時把香港的攝影師和藝術家推廣到海外的攝影節作交流活動。

影:比較自行籌組個人展覽,以及成為「香港國際攝影節」衛星展一員,兩者所需的資源以及要面對的困難,相差有幾大?

劉:首先要看展覽的規模,這個不能一概而論。

第一屆「衛星展」的參展的人士,如果有展覽協作的專業指導,一個有規模的宣傳,讓海外及本地的觀眾認識;甚至部份如果能夠利用到我們辛苦連繫的場地提供,其實已經省卻了很大的功夫和金錢。特別是第一次辦展覽的人,我們最想提供的,其實都是金錢以外的東西。最後,我們想鼓勵決心創作的藝術家,而不是因為先有金錢資助而後才動手的人。

今屆香港國際攝影節主席劉清平。(周穎瑤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