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片行故事｜中文獨立音樂新加坡推手夢田音樂　老闆曾捧紅巫啟賢

如果你不太熟悉成立已16年的新加坡Freshmusic線上音樂雜誌，那麼請允許我先簡單介紹一下再進入正題。基本上，就是一群早期一邊在聽所謂的中文主流和獨立音樂的年輕媒體人，有感主流媒體能書寫介紹各類音樂的空間有限，於是2006年就從「無名小站」開始，不管是商業性或是實驗性indie音樂都寫評論，然後spin-off出即將步入第16屆的Freshmusic Awards，新馬區僅存的跨區域音樂獎項。
文 / 陳玉能（Freshmusic創辦人兼主編）

今天要跟大家介紹的「夢田音樂」唱片行，可以說是沒有這家唱片行，可能就不會有Freshmusic的存在。

身在新加坡的我們其中一個最常被樂迷和業界問道的題目：「新加坡人有在聽中文獨立音樂嗎？你們怎麼會接觸這麼多啊？」

現在的我快要40歲了，回想我中學時期開始買CD的年代，當時新加坡有HMV、Tower Records等國際知名唱片行，但窮學生不太買得起那裡價位偏高的CD，通常都是到家附近的連鎖CD店如Music Junction和Sembawang Music唱片行買專輯。我的音樂資訊來源主要為台灣的MTV台和網路，所以90年代後期已經開始在聽陳珊妮，她的專輯在新加坡有代理發行商，所以一般唱片行都買得到。那個年代，我的音樂詞典也沒有「獨立音樂」（Indie Music）。

千禧年（很多00後應該對這個詞很陌生）後，大概是我高中畢業即將當兵時，當時我很喜歡Ciacia何欣穗但一般唱片行買不到她的專輯，後來從朋友口中得知在美芝路的邵氏大廈（Shaw Tower）有家「夢田音樂」唱片行進口了她的專輯。走進唱片店，不僅找到了Ciacia《她的。發光搖擺》，也開啟了我對音樂更寬廣的認知。

從單曲認識未紅前的張懸、陳綺貞

那些老闆推薦的專輯，他都會親自寫一些文字在貼紙上然後附在專輯供參考，也會和顧客聊天了解他們的喜好再進行推薦。後來幾年，我就是在「夢田」認識與購買了最開始的盧廣仲、蘇打綠、張懸等等，當年陳綺貞獨立之姿發行的一系列單曲也都得到「夢田」購買收藏。也正是在這樣的過程中培養出自己的賞析脈絡。以上經歷，大致也適用於Freshmusic另一名主力成員1319，他甚至還曾在那裡打工過。

所以這也是為什麼我說，沒有「夢田」可能就沒有Freshmusic。

而剛才所提到的，我求學時期買CD的唱片行都已在新加坡消失了，唯獨「夢田」還在。「夢田音樂」唱片行的老闆叫歐偉毅。唱片行後來因為邵氏大廈要重建而搬到了新加坡東部的工業區，訪問就約在那邊的辦公室。

認識老闆很多年，但這是我們第一次坐下來聊那麼久。歐偉毅不單單是唱片行老闆，也是非常資深的唱片人，在中文樂壇扮演舉足輕重的角色。

歐偉毅求學時期除了為知名雜誌如《銀色世界》、《姐妹》、《水銀燈》等撰稿和寫專欄外，還在80年代市場很小的新加坡，不怕死地辦起了《綜藝雜誌》。當時還是學生的他，就與很多大牌明星如劉文正、張國榮、梅艷芳等人成了好友，並為他們安排演出等等。

「你知道以前那些雜誌開的稿費是多少嗎？你一定想不到那個年代就有500新幣的稿費！所以我大學時期就已經有能力買房。」

與劉文正合伙「飛鷹」唱片公司

在談到「夢田」唱片行前，就一定得先提歐偉毅與劉文正合伙的「飛鷹」唱片公司，這個當年捧紅巫啟賢、伊能靜、裘海正、方文琳等人的重要推手。

「那時我還在讀大學，劉文正跟我說他不想唱了，接著問我大學畢業要幹嘛？我就說我不知道。那時我還在辦雜誌，雜誌也在虧錢。劉文正就說，那我們來開唱片公司，我相信你選歌的能力還有對市場的認知，把那幾年辦雜誌虧的錢賺回來。」

果不其然，那幾年的確把以前雜誌的虧損給賺回來了。尤其以當時來說，一家規模不大的唱片公司能在短時間內做出成績並在樂壇留下重要足跡，這是歐偉毅一直很珍惜也引以為傲的。然而，經營唱片公司不易，加上合夥人劉文正也開始感到意興闌珊，「飛鷹」唱片的故事也在成立的五年後進入休息狀態。

這時，歐偉毅也將他的音樂興趣延伸到進口CD。90年代初可說是CD抬頭的時期，他找了台灣的廠商如亞洲唱片等等合作進貨，然後在碧山開了他人生第一間的唱片行。

「當時唱片行一開始叫飛鷹音樂工廠，因為有情緒上想要延續的想法，直到1994年才更名為夢田。」

全盛時期夢田在全島有四家門市，而且進口了不少當時在新加坡沒有發行的專輯，包括張宇的《走路有風》、雷光夏《逝》、辛曉琪《花時間》等等。

「那時我在電台有節目，節目中播了張宇的《走路有風》很受歡迎，我的店一個月可以賣200多張。後來我播雷光夏的歌，有聽眾就問這是齊豫的新歌嗎？」

受邀到台灣負責張衛健、李玟的專輯

然而，即使在CD黃金時期，「夢田」仍躲不過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帶來的危機，關掉了三家門市，只留下市中心邵氏大廈的店。除了外在因素，另一個影響生意的是1995年他受邀到台灣的唱片公司「現代派」當總監，負責張衛健、李玟、姚黛瑋、Me2等人的專輯。那幾年他長時間待在台灣，並把唱片行交給另一個人管理，直到他結束和「現代派」的合約回來新加坡時才發現唱片行欠債，其後用了兩年的時間把欠款還清。

「千禧年後，市場也跟著改變了。實體唱片的沒落不只是因為MP3的出現，也因為興趣的轉移。以前大家最有興趣的話題是買了誰的CD，但到了2000年大家在談的是買了什麼game，再後來就是手機時代。音樂雖然仍是必須，但不是消費主力。」

實體CD越來越難賣，不管是誰都賣很爛是不爭的事實。這幾年若不是靠著老顧客的支持，或許「夢田」早就像一開始提到的那些唱片店一樣走入歷史。

「2010年我想過不要再繼續經營CD店了，但我運氣真的不錯，遇到老客人不要我關店，幫我支撐每一年的虧損。當時有四個老顧客，每一年幫我支撐25萬的虧損，支撐到2016年，兩個走了剩下兩個。我就跟他們說不要再幫我了，但他們仍然很堅持。後來又遇到別的貴人幫忙，才讓夢田得以繼續經營下去。」

轉型發展成活動公司

2019年，歐偉毅再次萌生關店的念頭，結果不久後新冠疫情就來襲。

「反正不管想不想做，疫情來了也沒什麼好做的。」

「夢田」就繼續低調經營。歐偉毅笑言每回想要結束時就會有貴人出現要投資，現今更發展成了活動公司，接下來將以「夢田國度」之名在新加坡舉辦數十場音樂會和演唱會，而率先登場的就是4月6日和7日吳汶芳和小球（莊鵑瑛）在濱海藝術中心的「走心音樂會」系列。

未來，歐偉毅會全神貫注在活動公司的營運，但唱片行部分也不會放棄，尤其他還有非常多的珍藏，估計有八萬多張專輯。

「我的想法是以後可以把這些專輯搬過去（新公司），然後擺得美美的。一邊是辦公室，一邊是唱片行。這些都只是我的想像啦，還不確定。唱片行部分不會因此起死回生，我希望未來可以變為網上經營，然後讓顧客預約上門。」

訪問結束後，在回家路上我想了很多，我們這一輩的人究竟能如何為好音樂繼續做些什麼？其中也摻雜了自己對於未知的害怕恐懼。

這時，腦海浮現起老闆在訪問中說的四個字，心裡又覺得踏實了一些。

「音樂不死。」

夢田音樂唱片行
地址：152, Paya Lebar Road #04-03 Citipoint @ Paya Lebar, Singapore.
營業時間：11am - 7pm

【本文獲「SOL聲活圈」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