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灝專訪｜中國經濟應摒棄內房推動　「三座大山」絕不能唯利是圖

中國第三季經濟增長放緩至4.9%，略低於市場預期。雖然增長乏力，但中央似乎無意放鬆對內房的嚴厲措施，不再重覆過去利用房地產推動經濟發展的方法來刺激經濟。

交銀國際董事總經理兼首席策略師洪灝接受《香港01》訪問指，中央不能再以房地產作為經濟的保護網，必須防止房價續升至不可承擔的水平，因為高樓價將影響中國長遠的人口結構。他甚至認為，「三座大山」這些必須消除，有關企業將不能錄得超額盈利，直言「最好嘅時代已經過去」！

疫情爆發以來超過一年半，不少主要經濟體紛紛從低谷復甦過來，惟低基數效應逐減弱。今年第一季中國經濟增長錄得18.3%，第二季減慢至7.9%，而最新第三季的增長數字，進一步放緩至4.9%，略低於市場預期的5%。

面對中國經濟增速未如理想，交銀國際董事總經理兼首席策略師洪灝並不感到憂慮，反認為中國上半年經濟增長強勁，即使第四季增速只有3%至4%，全年增長亦可達標。

中國維持高增長或適得其反

洪灝提到，中央近年已不再強調每年的經濟增長數字，反而更明確的目標是，2035年中國人均國內生產總值（GDP）須達到中等發達國家水平，背後隱含的名義經濟增長目標是每年4%以上。

「中國已經維持多年高增長，唔可以再支持咁高速發展」，洪灝分析指，由於中國經濟結構存在人口老化、土地成本上漲等問題，若要維持過去的高增長，或許會適得其反。

中央打壓樓市不鬆手　A股是關鍵指標

以往數十年，中國經濟增長的推動力，不外乎依賴房地產發展，但近年中央大力打擊樓市，不單設下「三條紅線」，又實行限購令強調「房住不炒」，令不少發展商銷售減慢，資金回籠壓力暴增，繼而出現債務違約的危機，從藍光發展、華夏幸福到花樣子，不乏例子。即使經濟增速未如理想，今年中央未見有「拆牆鬆綁」的迹象，或不再依賴房地產推動經濟的固有模式。

洪灝相信，沒有人能夠預計到，即使今天房地產如此低迷的情況下，中央政府仍然嚴厲打壓樓市，「如果係以前出現咁嘅情況，早就鬆手放水啦。」中央的態度強硬，洪灝認為其中一個原因在於A股市場。「將中國股市看成中國人信心指數，股市仍然係不錯的。正因為資本市場反應，令中央唔會好似以前咁放水刺激救市。」

「放水」無助解決房企問題

過去中央透過「放水」救市，例如降準、減息等，洪灝對此不敢苟同。他指出，「放水」即使可以解決房地產一時之間現金流短缺的問題，但往後卻會遺留更多問題。目前可見，銀行流動性充裕，央行利用短期措施便足以應付市場需求，例如續造到期的常備借貸便利（SLF）和中期借貸便利（MLF）。

然而，洪灝強調當前部分房企面對的問題，並非可靠「降準」解決，即使銀行資金再充裕，房企借貸仍受限於「三道紅線」，而且中央亦有限購令、限跌令，使房企資金鏈出現問題。他直言，「降準唔知可以解決咩問題」，卻會影響中央落實政策的一致性。

不得不干預樓市　高樓價遺留人口結構問題

房地產雖然作為中國經濟的命脈，今年中央狠下決心，重錘打擊房地產的力度可謂前所未見。洪灝卻是十分贊同中央的決策，認為過去多年中央未有真真正正解決房地產的問題，卻頻頻利用房地產作為經濟的保護網。「一邊話房地產『毒瘤』，但另一方面又唔做嘢」，令情況愈來愈不受控。

洪灝警告，中國的房地產市場已經到達一個無法不治理的水平，甚至影響至人口結構的核心問題。由於房價已達到難以負擔的水平，若中國的男青年不能置業，衍生出來的問題可大了，例如選擇「躺平」、拒絕生育，從而影響國內的生育率。根據統計，至2030年時，中國人口將會開始出現負增長，距今不足十年的時間，洪灝指當一個國家的人口持續減少，後果無法扭轉。

洪灝重申，中國經濟發展應該放棄由內房推動，不能再依靠房地產發展。「如果一個經濟體最好嘅公司係房地產公司，咁呢個經濟無希望！」他笑言，外國的龍頭企業是Tesla、Amazon、Apple，每年的發布會都有一些新科技的突破，反之中國的龍頭企業是賣茅台酒，「一定唔可以再咁樣，中國係需要創新經濟！」

三座大山不許唯利是圖　「最好嘅時代已經過去」

不僅房地產需要整治，洪灝認為「三座大山」即住房、教育、醫療，正正是中國有逼切需要整治的行業，例如醫藥行業帶量集採，抑或近期對教育行業實施「雙減」政制，均抑制了過分高昂的價格。他強調，「三座大山」是代表著民生最重要的需要，絕不能成為唯利是圖的商業模式，「或許崇尚自由市場嘅人唔會認同，但我認為呢啲正正是市場失效嘅情況。」

被問到三個板塊的投資價值會否因而大大削弱，洪灝僅認為這些行業仍然可以賺錢，但其毛利將被限制，始終它們都是一些必須消費，有別於白酒那些奢侈品，認為這些公司不會再有超額收益，明言「最好嘅時代已經過去」。

洪灝被譽為「中國最精準策略師」，他提醒投資者一點，他絕不同意市場可以自行解決問題，更稱2020年是對所有搞經濟的人的警醒（Wake-up Call），「市場就係無效！」經過疫情之後，大家便會發現經濟一直處於最佳的平衡點（Equilibrium point），若政府一直不干預它，它便會持續在失效的平衡點停留。如今中國出手干預「三座大山」，他相信小試牛刀已收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