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啟發創作】貓化填詞人 從貓看出另類生活可能
沿着九龍城漫步,上一唐樓,灰黑的階梯中布滿一袋袋圓鼓鼓的垃圾,攀爬至七樓,打開鐵門,那是王樂儀的家。屋中的乳白色浮雕假天花、圓拱形木走廊、百葉門,彷彿時間停止在80年代。裏面一共住有四口子,除了王樂儀,還有丈夫阿錀,以及兩隻小貓:黃毛得得和黑貓珍寶。
王樂儀是浸大人文及創作系研究生,有關世界的,她都想寫。寫過小說、歌詞和詩,字裏行間總帶有疏離和空間感,像蓋上一層霧,讓人看不清。刊登作品同時,個人簡介總會附上一句——「藝多不精」,無法定義她是哪一領域的人。見面前,腦海中想像一陰鬱的畫面,正如閱讀她的文字。而現實中的王樂儀,仍然擁有陰鬱的色彩,但多一份沉穩和樸實。
「一起生活,不論舒服與否,都是自在的。」
遇見得得與珍寶
得得原名叫得得地,樂儀嫌太長,便改名「得得」。4年前樂儀和阿錀探訪大埔一家貓舍,只有一隻眼的得得獨自瑟縮於貓籠一角,在逼仄密集的貓舍中更顯孤清。阿錀把得得從籠裏抱出,牠把整個頭偎依在他懷裏,發出呼嚕呼嚕的貓鳴,向阿錀撒嬌。此情此景,兩人都無法拒絕,決定帶被冷落的得得回家。
得得的加入令樂儀的生活增添固定節奏。「我的上班時間很彈性,生活沒有什麼節奏可言。現在每天都要完成指定任務:餵食降尿素藥,用針筒灌上滿滿6支水。」
雖常被貓抓傷,樂儀也沒有怨言,反而與牠更親近。「一起生活,不論舒服與否,都是自在的。當我答應和某人或生物同住,便會全盤接受他們,吸納他們的面向。不舒服的部分也是生活的一部分。」
上年中黑貓珍寶加入,樂儀笑言也是阿錀「愛心氾濫惹的禍」。「情形很像網上約會,阿錀看見朋友貼文說撿到一隻兩個星期大的貓,名字叫珍寶珠,上面附了牠的影片。阿錀對牠一見鍾情,即使拜門探訪時貓因怕陌生躲起來,從未見面,也認定了要領養。」回家後樂儀第一時間為牠改了個簡短的名字,叫珍寶。
「珍寶像一個港女,喜歡欲擒故縱,這頭走過來翹着屁股要討摸,當你伸出手的時候卻跑走了。得得則是奉獻型,會獻上肉身享受撫摸,撒嬌的同時發出悅耳的貓鳴,很直接。」
我不管世界混亂 不怕走過混亂 只為了有種愛叫溫暖。
貓與她的文字創作
樂儀的文字,很少直接書寫對象,總是保持疏離,讓讀者去揣摩和感受。上年她與亦師亦友的填詞人周耀輝為吳莫愁的《接近無限溫暖的你》合填歌詞,送給愛滋病感染者,過程中卻遇上難題。「歌詞填到第10個版本,還是不夠溫暖,太文藝了。」周耀輝說:「樂儀你不如直接一點,想一下家裏的貓吧。」
溫暖與貓,令樂儀想起與貓相處的時光。「在家的時候,得得攤睡在旁邊曬太陽,像大爺一樣。我很累時,會把整個臉都埋在牠的肚子上,得得不會介意,也不退縮。牠的陪伴,我所感受到的質感和溫度,還有牠身上獨特的氣味,是最溫暖的。」樂儀把和得得相處的感受寫在第11稿,遂被採納:「我不管世界混亂 不怕走過混亂 只為了有種愛叫溫暖。」貓的存在,是一種支持,這股熱度,令樂儀有動力繼續寫作。
貓咪教會的事
「我的個性不易於直接表達自我,同時也不太清楚自己的情感。我的作品都是很個人化,但同時也很抽象。貓卻不一樣,牠們往往很清楚自己的情感,很誠實,喜歡很直接地表達自己。有時候得得吵着要吃飯,發出的貓鳴是低沉的,像在講粗口,要你知道牠正在發怒。」撇開技巧,去除偽裝,誠實地感受當下,對創作人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挑戰。「人如果能夠對自己誠實,已經是很成功的事,但往往很難做得到,因此我更欣賞貓。」遇見了貓,樂儀的文字慢慢有了轉變,不再嘗試用語言藝術掩蓋自己的混亂,學會擁抱糾結的狀態,把混亂的自我呈現。
貓對我來說是面對自己的對象,可能因為他們從不委屈,反而讓你清楚知道自己投射在牠們身上的情感是什麼,教會我誠實面對自己。
「貓對我來說是面對自己的對象,可能因為他們從不委屈,反而讓你清楚知道自己投射在牠們身上的情感是什麼,教會我誠實面對自己。」樂儀形容自己那些比較隱密的作品是「比較貓」,像貓一樣直接地書寫生活,表達自我。
樂儀從貓看到生活的不同面向,認為貓是很好的學習對象。「人到了某個年紀或多或少會思考自己為何存在,生存的意義是什麼。貓卻不會。哪怕是地上的一團塵球,牠們也為之雀躍,會奮力追逐。貓總是對生活很好奇,很懂得生活。」
似乎我們互相融為一體,我被『貓化』了,貓被『人化』了。
和貓相處久了,樂儀覺得自己也是一隻貓。「似乎我們互相融為一體,我被『貓化』了,貓被『人化』了。」貓的加入帶給樂儀更多的創作情緒和狀態,也令她對世界的感知更敏銳。樂儀閒來也會學貓,趴在窗邊看路上的風景,以貓的視點生活。